老姐妹们知道乐维出了国,家里只剩王大美自己一个,形单影只的,就都好心好意找上了她。王大美虽然没有宗教信仰,但是对神神鬼鬼的事儿向来都很虔诚,再说儿子出门在外的,多给佛祖供奉些香油钱求求庇佑,也能换个安心吧。
这些大妈们平常搓麻将的搓麻将,带孙子的带孙子,都只有起哄架秧子的难耐,动起真格的就不顶事儿了。光是定日期、买车票、联系宾馆这一系列的问题,就让她们吵吵嚷嚷了好些天还没闹明白,有人想坐火车,有人想坐汽车,有人贪便宜,有人求舒服,意见总也没办法统一。
下午齐习提了满满一袋子新鲜的大闸蟹去到王大美家,刚走进门,就听见满屋子都是叽叽喳喳的争论声,震得人耳膜直发痒。他在旁边安静站了一会儿,感到既无奈又好笑,大妈们完全是各说各的话,比着赛地拼命抬高嗓门儿,最后结果就是谁也听不清谁说话,嗡嗡嗡的乱作一团,仔细点儿还能听到里头不知哪个哼起了东北二人转。
齐习摇摇头,转身进了厨房。他把大闸蟹搁在碱水里泡了一阵儿,拿小刷子前前后后仔细刷干净了,然后在蒸架上摆放几片生姜,掐算好时间,把棉绳绑好的蟹放进去旺火蒸了起来。
等螃蟹蒸熟的过程中,他又对照着平板电脑上的食谱调起了姜醋碟儿。把浙醋倒进小碗儿里,生姜切碎末,和白糖料酒以及少许的淡色酱油一起加进去,自己拿筷子搅和搅和,伸出舌尖尝了尝,不错,是这个味儿。因为动作不太熟练,姜末切得略微粗糙了些,中间还差点儿划破手指,好在东西是弄得了。
十五分钟之后,齐习把灶台的火关掉,大闸蟹放在蒸锅了接着闷了一分钟,总算可以出锅了。他把蟹和姜醋碟儿端到外间餐桌上放好。大妈们闻见香味儿,纷纷住了嘴,一个个吸溜着鼻子东张西望。
齐习趁机拿小勺敲了敲瓷碗,用清脆的“叮叮”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阿姨们,会议可以先暂停下来,有什么问题吃饱了再商量吧。”
大妈们也不客气,赶紧都洗了手争先恐后坐到桌旁,你一言我一语地捧着王大美说道:“小王,这干儿子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今天我们可都沾了你的光啦!”
“哈哈哈……”王大美心里美滋滋的,也被香味儿把馋虫给勾了出来,还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坛子绍兴黄酒,给老姐妹儿几个分别倒了一小杯。
齐习挑了只个大螯粗的,剥好了放到王大美碟子里。这时节的公蟹最肥美,里头都是黄澄澄的丰腴蟹膏,肉质厚实白嫩,蘸上姜醋往嘴里一送,鲜得快把舌头一道吞了。
见齐习只是笑眯眯坐在一边儿看,也不动筷子,王大美忍不住拽拽他胳膊:“小齐,你也吃啊,反正这么多呢。”
“嗯,好。”齐习笑着点点头,又帮王大美剥了只母蟹存在碟子里,然后擦干净手,拿起电脑,对埋头吃喝的大妈们说道,“几位阿姨,刚才听大家在讨论短期旅行的事儿,好像还没商量出个结果,不如这样,你们把自己的意见都详细讲出来,我来帮你们做个汇总,也好进行统筹安排。”
他环视一周,见没人提出异议,便直接下令:“那好,先从坐这边的姚婶儿开始吧,咱们顺时针进行。”
姚婶儿舔了两下沾满蟹黄的手指,啰啰嗦嗦地讲道:“我们家那个小孙子毛毛吧,现在还离不了人,我儿子虽然是三班儿倒,但他一个人对付不了小崽子,那家伙,少抱一会都不行,哭起来劲儿才大呢。毛毛就跟他妈亲,他妈休大礼拜,我得等他妈在家的时候才能得空儿出去转转。我们儿子和媳妇都恨不得天天上班儿,上得多赚得多,你们知道小孩儿那奶粉多贵啊,一个月就能干进去小一千。我这点儿退休金还得帮衬着儿子呢,可不能自己胡吃海喝了去,照我意思晚上随便找个小旅店凑合一宿就得了,要不是算命的说我们家毛毛命硬克爹妈,怕有灾祸,我就不跟你们大伙儿凑这个热闹了……”
这一大通话讲下来,光是听听都觉得嗓子眼儿发干。齐习无奈地揉揉额角,将其简单归纳为——姚婶儿:周末,两天之内,低消费。
顺时针传下去,第二个,第三个,直至所有大妈依次发表了自己的想法。当一个人发言的时候,其他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大闸蟹上,根本不会留意说了些什么,也就没有了之前那样毫无秩序地插嘴和打岔。
等到大家唆干净了最后一支蟹脚,心满意足地拍打起肚皮,一份详细的旅行计划也从齐习手里草拟了出来。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如今王大美瞧齐习也不自觉就有了点这意思。别看齐老师整天不声不响的,遇事儿还真管用,小螃蟹吃着,小酒儿喝着,三言两语就把难题解决了。要不说呢,领导不是白当的。
很快到了周末,齐习安排了一辆十七人座的中巴车作为大妈们的交通工具,车上除了司机,还跟了位专门请来照看大家的导游小姐。有晕车的给准备了晕车药,关节不舒服的给带了毛毯,到达目的地后宾馆已经安排妥了,连几顿饭的菜色都是提前定好的,还特别留意了每个人忌口的东西。
总之大妈们是开开心心出门去,平平安安回家来,一路上这些人没少跟王大美唠叨:“小王啊,你问问你那干儿子呗,看他愿不愿意多认几个干妈,我们可都举双手欢迎啊。”
王大美很骄傲地一撇嘴:“想都别想!他认定我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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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养成了习惯,想改变都难。齐习见天儿的往王大美家里跑,要是哪天被事情耽误去得晚了,王大美反倒坐不住了,一会儿跑到窗口看看黄色越野车到了没,一会儿又去检查门铃儿是不是坏了。
偶尔齐习也会留在王大美家一起吃饭。王大美和乐维母子都是无肉不欢的主儿,且口味极重,家里的菜又咸又辣,漂着满满一层油花儿。齐习吃不惯,只能拣点儿大肉块旁边配颜色用的菜叶下饭。
时日久了,王大美也摸清了齐习的喜好,做饭的时候会单独炒两个清淡小菜,她也不说是专给齐习准备的,反正菜盘子往齐习面前一摔,她也不吃。要是一顿饭下来看齐习没动几口,下次再留齐习吃饭她就会把这个菜换掉。
吃完了饭,要是时间还早,齐习也不用回去加班的话,老少两个还会到小区后头的河堤附近遛个弯儿。他们也不聊天,也没有眼神儿交流,走路总是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三五米的距离,就跟等待接头儿的地下党员似的。
河堤附近很安静,平时鲜少行人。马路一侧是又陡又长的路基,用水泥砌成了网格状,里头栽种着绿草。再往下,是带了栏杆的河岸。
立秋过后,白天渐渐变短,路灯也亮得早了。王大美腕子上戴的金手镯儿从袖口处不经意露了出来,被灯光一照黄灿灿直晃眼。她正在齐习前方慢悠悠踱着步子,忽然斜刺里冲出一辆摩托车,淬不及防停在了路边,骑车人一把抓起她的手就要往下撸镯子。王大美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当即大声尖叫起来:“你干什么?抢劫!救命啊!”
那只手镯她戴好些年了,身材胖了不止一圈儿,平常自己摘都要费点功夫,现在一着急,手腕子僵硬,更加拿不下来了。
齐习看到有辆摩托车猛地停在王大美身边,立马推断出了对方的意图。他飞快掂量了一下,如果自己直接冲上去帮忙的话,万一惹怒了劫匪,他跟王大美两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个儿,再说也不知道对方身上有没有带着凶器。
于是他朝王大美大声吩咐道:“把东西给他吧,不用怕,那边儿有警察来了,他跑不掉的。”又转头冲马路对面假装高声呼救,“警察,警察,这边儿有人抢劫!”
王大美正跟匪徒撕扯着,一下听见齐习说警察来了,她就更加不肯松手了。镯子是足金的,当年老爹老娘亲自到金器行帮她打的,可不是现如今首饰店里那些个18K的面子货。王大美是属铁公鸡的,拿她的家当就跟要她的命一样,所以即便心里怕到了极点,她还是没撒手。
摩托车上的那个看样子也是新手儿,动作很慌乱,听说警察来了根本顾不上分辨真假,见完全没有得手的希望,他干脆一抡胳膊甩开王大美,架起车飙了出去。
王大美正拼命往后拽着,不提防对方的手忽然松开了,还大力扬了一下,她整个人站立不稳,被惯性带着“蹬蹬蹬”退出几步,脚跟儿磕在护路砖上,晃悠着双臂向后仰去。
眼看下面是坚硬陡峭的斜坡,齐习来不及多想,飞身扑过去一把抱住了王大美,一手按住腰部,一手护住脑袋,自己垫在王大美身下砸在路基上,又把王大美紧紧搂在怀里滚了下去。
倒下那一刻,齐习的腿被砖缝别了下,他很清楚地听见骨头发出了“咔擦”一声脆响。当时并没感觉到疼,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糟糕,这下要被大维打屁股打到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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