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被来人越来越大,雷切那张高强度体能训练过后隐约可见一丝疲惫的面瘫脸出现在门缝后,他几乎是没有犹豫推开门一脚踏进牢房,随手将手中的白色毛巾扔到门边的筐子里,当他抬起头扫视房间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沙发边直挺挺地雕像似地看着他,难得没动弹来他这边围着他闻来闻去然后开始打喷嚏表示嫌弃的狗崽子——
一看狗崽子这副德行,雷切立刻就知道大概哪里要不好了。
雷切:“……”
阮向远:“=_=。”
每天打开门都能看见狗崽子在作死。
红发男人将头发往后扒了下,深呼吸一口气后下意识第一时间去找他的鱼缸,而在男人目光所及的地方,三脚架上的鱼缸正稳稳当当地摆放在它原来该在的地方,那群金鱼……男人微微眯起眼在心中飞快地默数了下,在确认了数量和他之前离开房间时保持一致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手卷纸没有像舞龙似的被拖得满地都是,饼干盒也端端正正地摆在茶几上,原本被换牙中嘴贱的狗崽子咬了一个大洞的沙发搬走后换上的崭新沙发如今也完整地摆放在客厅,沙发上——
恩,沙发上的衣服呢?
绝翅馆每周周一都会有例行晨会,在晨会上每栋楼的“王”都有他们必须要穿的特定制服,他们将穿着这身制服站在自己那栋楼的队伍最前端,带头高声朗读那本进监狱之后人手一本的,别名叫《绝翅馆生存手册》的厚重书籍。
这种小学生似的二笔兮兮行为不知道是哪任馆长看他当时的王不顺眼想出来的缺德主意,更缺德的是这种明显公报私仇的行为却被历任馆长当做什么了不起的规矩一路完整地保持了下来,于是就因为这个例会,星期一成为雷切大人一周七天之中最讨厌的日子。
然而,无论男人再讨厌,为了逃避伊莱的废话教育,每当周末,雷切还是会将属于他的那套量身定制的制服交给少泽去打理,然后周一的时候,老老实实地穿上它准时出现在开例会的地方,以及更加老老实实地挂着满脸的不耐烦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听伊莱落落说说长达半个小时的所谓“国旗下的讲话”,然后当伊莱讲话完毕,在身后犯人们稀稀拉拉乱七八糟读着馆内规矩的时候,雷切将会拿着属于他的那本小册子,光明正大地站在队伍的最前端——打瞌睡。
话说回来,刚才在进行体能训练的时候,雷切还认真地考虑过明天的例会要不要将狗崽子带去。
不过现在他不用考虑了。
目光停留在地毯上那坨看着还挺眼熟今早上干干净净此时此刻沾着狗毛并且变身为深蓝色咸菜的熟悉物,雷切知道狗崽子已经贴心地用行动回答了他——
明天他俩都不用去了。
深感无力,男人走到狗崽子面前蹲下,伸手试图将这套昂贵的制服从狗崽子的肚皮底下抽出来,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这一次狗崽子没有配合地立刻让开,它就像是一座泰山似的稳稳当当压在神圣的“王”的制服上,狗崽子仰着脖子看它的主人,眼里满满当当写满了——
这个我喜欢,送我。
“……这个不行。”雷切伸出手戳了下狗崽子毛茸茸的脸,“可以送你别的衣服,这个不行。”
说完,雷切拽衣服。
狗崽子屹立不动。
“……开衣柜随便你选。”雷切再次做出让步。
说完,雷切拽衣服。
狗崽子继续屹立不动。
“……给你做一套一样的狗衣服穿?”雷切开始好言相劝。
说完,雷切拽衣服。
狗崽子还是屹立不动。
“……让开,隼,”雷切挑眉,“把衣服还给我,揍你了。”
这一次,狗崽子动了。
他盯着雷切,缓慢地挪开了自己雪白的肚皮,然后在雷切一把将衣服拽出来拎手里的时候,他笨拙地跳开了些,然后还是盯着雷切,缓慢地,缓慢地,往后推了两步。
“……”
雷切将自己的视线从狗崽子那张毛茸茸的脸上收回来,缓缓地投向了手中拎着的那堆被蹂躏得软塌塌的制服——
在男人目光所触及的地方,几朵梅花似的爪印和口水印将原本深蓝的制服染成墨蓝,白色的一看就知道属于狗崽子哪个部位的狗毛触目惊心地均匀分布在这件制服……呃,这堆破布上。
雷切:“………………”
阮向远:“……………………”
雷切:“打死你。”
在男人站起来的一瞬间,一直警惕状态的狗崽子嗷呜一声跳起来,大爪子在地毯上打了两个滑,用前所未有最短的反应时间撒丫子狂奔了出去——
和蠢主人的约定五,我不听话的时候,总是有理由的,请在打我之前好好想想……
如果不准备想,那,那至少听我狡辩一下?
37第三十七章
阮向远那壮硕且缺乏运动的身躯跑起路来一颠一颠的,当它艰难地从门缝挤出去的时候,雷切仿佛能看见它身上的脂肪就像海浪似的随着狗崽子的拱爬动作四散开来,沉默片刻,耐心地观赏完狗崽子艰难地从门缝挤出去,雷切叹了口气迈开步子,用了三十秒的时间追上狗崽子,第三十一秒,男人面无表情地将“我觉得我已经在很努力地一路狂奔”的狗崽子拎着后颈脖子拎起来。
在走廊上靠着墙顺势坐下来,将狗崽子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雷切举起那钢铁巨人似的大掌狠狠地在狗屁股上面揍了俩巴掌——这力道叫个冷酷无情,用一句非常形象的话来说,阮向远觉得自己的尾巴骨都要被这两巴掌震碎了。
揍完了狗儿子,狗爸爸重新站起来,当他低沉地恩了一声挑眉发现狗崽子在各种扭动着试图挣脱他的魔爪控制时,他面无表情地,又是狠狠一巴掌揍在它的屁股上。
阮向远:“嗷——”
雷切:“闭嘴。”
阮向远:“……”
世界清静了。
顺手将狗崽子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雷切重新回到房间将阮向远糟蹋的那一堆价值六位数的烂布拎在手里,转身离开牢房赤着脚走到“王”专属使用电梯面前,站在电梯前,男人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摁下了通往一层的按钮——
这时候,阮向远像是一条狗皮大衣似的挂在雷切肩膀上,狗崽子不老实地伸过大狗嘴去嗅蠢主人的脸,在湿润的鼻尖碰到男人那张神圣不可侵犯的脸蛋之前,狗脑袋上又挨了轻轻的一巴掌,呸了一声,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狗脑袋缩了回去。
王的行动是不受控制的,绝翅馆里,四位王可以任意自己想出门的时间出门而不受到放风时间的限制,但是在这种晚餐开始之前的午休时间,外面大概鬼都没有一只,阮向远挂在蠢主人的肩膀上,怎么也猜不到这货这是要去哪——
当他们离开电梯,狗崽子却发现雷切似乎压根没有要走出二号楼的意思。
当电梯门在他们面前打开,男人出了电梯径自走向二号楼的门口,在还有一步就要离开这栋楼房的时候,他却改变了方向,转了个弯,走向了一层楼出口处的右边走廊——
阮向远有些好奇地抬起头看了看,自从他来到绝翅馆,二号楼的地理环境几乎都被他摸索了个清清楚楚,但是记忆中狗崽子却从来没有到过这条走廊上——不像是其他楼层那样走廊上满满都是一排排的牢房,此时此刻,他们身处于的走廊两边都是白森森的抢,墙上很干净,看上去似乎每年都有重新粉刷而不见半点儿斑驳,放眼看去,只有在走廊的尽头处有一间不起眼的房间。
这个房间就是雷切的目的地。
站在这个房门口,雷切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
回应他们的是一片寂静。
雷切微微蹙眉又敲了敲,这一次力道因为不满而变得大了一些,然而,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狗崽子转头去看男人的侧脸,发现他的主人等待了一会儿后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男人将手放下来,低头盯着面前的门把手看了一会儿,大约用了一分钟用来做思想挣扎,雷切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狗崽子毛毛虫似的大尾巴扫了扫,耳朵竖了起来——
哪怕就是用狗爪子都能想到,向来大爷惯了的雷切大爷已经失去了第三次敲门的兴趣,此时此刻,男人已然摆出了一副准备暴力破入的节奏——
就在狗崽子屏住呼吸准备看戏的时候,房间里面却忽然响起了椅子被踹倒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含糊不清听上去却异常耳熟的咒骂,什么人踩着拖鞋啪啪啪唰唰唰鞋底拖地的声音由远而近,雷切挑挑眉收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下一秒,那扇与众不同的门在一人一狗面前被从里面打开。
门缝后面,露出了一张狗崽子十分熟悉却还是感觉无比失望的脸——
就好像你满心期待地打开满以为里面是最新型号游戏机的生日礼物时,翻开盒子却发现里面就一游戏机样子的钥匙扣似的那种复杂心情……这种心情合适用来写个八百字作文来表达,呃,比如题目可以叫《意料之外和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