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尴尬了,封闭的车内那仍缠绕不去的暧昧更让人无所适从,刚才那完全是头脑发热而做出的行为让他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他不能拉开门逃出去,最後只能刻意地咳了一声,握住了方向盘,含糊地道:「我、我送你回去。」
凌响依旧看著他,好像还没回过神来,江越更是失措,伸手想要替他绑安全带,刚伸出手凌响就先往旁一躲,气氛就更尴尬了。
幸好凌响似乎也终於意识到两人的处境,不太自然地坐回去,自己绑好了安全带。
一路无话,好不容易到了凌响家楼下,江越停下来时也不禁暗暗地松了口气,一旁的凌响却出乎他意料的没有动。
「呃……到、到了。」说话完全是结巴的,江越在心里掴了自己一个巴掌,太不争气了。
就在这时,凌响突然开口,声音很低,不认真听就听不清了。江越转过头去看他,却发现他低著头,似乎在看自己的手,而他的手已经紧握成拳头,用力得关节泛白。
「是不是……我让你上一次,你就可以把账号还给我?」
短短的一句话,凌响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江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怔坐在那儿,完全反应不过来。
凌响等了一阵,见他没有反应,便倾过身,颤著手去脱他的衣服。
指尖隔著衬衣触碰到胸膛,江越吓得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捉住凌响的手。凌响却反而激动了起来,另一只手开始毫无章法地去扯江越的钮扣,人也凑到了江越身上,眼看著就要吻上了。
江越动作也快,慌忙把他另一只手捉住,将人推离:「你疯了吗!」
凌响一不留神被他推得撞在车门上,却完全不觉得痛似的,只是拼命挣扎著要往江越身上蹭,理智全失。
江越抵抗了一阵也有点挡不住,咬咬牙抽出手狠狠地掴了过去,「啪」的一声打在凌响脸上。而後就如同打中了什麽机关,凌响整个人安静了下来。
「你疯了吗,为了个破游戏账号随便让人上?」压力减少,江越想也不想就破口大骂,「那只是堆虚拟数据,根本代表不了什麽。那个人已经死了,难道你就打算抱著堆虚拟数据过一辈子?哪天游戏停运、关闭服务器,你是不是要抱著服务器去死?」
「就算我要抱著服务器去死也跟你没关系!既然你觉得那账号不重要,卖给我就好了,你偏不……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谁要你来多管闲事!」
听到凌响吼出来,江越也难免激动了起来:「谁让我他妈倒霉地遇上你自杀?要死就死远一点!死在我面前我能不救?」
「我就是死了跟你又有什麽关系?」
「死死死,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一天到晚要死不活的,死去的人能安息吗!」两个人一句比一句大声,江越也硬了脖子,非要把凌响的声音压下去。
凌响显然也是一样心思,扯了嗓子吼出来:「不关你的事……」
最後一个字出口,江越一拳打了过去,凌响又一次撞在车门上,唇角渗出血丝,後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爱情勿近 第四章(四)
第四章(四)
江越似乎也被自己的暴力吓住了,只是听著这个人一次又一次地说著「跟你没关系」,心就像被利刃一刀又一刀地戳,满脑子只想著要堵住对方的口,让他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想,自己这次是真的完蛋了。
狭窄的车中又沈默了下来,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只那麽僵持著,不肯退让。
不知过了多久,凌响终於动了。他用手背擦去了唇边的血迹,一边摸出了烟咬在嘴里,而後笨拙地伸过手去拿车上小抽屉里放著的打火机。
「喀嚓喀嚓」的声音在车里响起,火花闪烁,却始终没有把烟点起。眼泪开始大滴大滴地落下,凌响的手越抖越厉害,以至於到最後几乎握不住打火机。
他放弃似的开始啜泣起来,连身体都颤抖得厉害,手慢慢地攥紧了那打火机,像是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办,直到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
干燥、温暖、修长,那只手稳稳地握著他的手,按开打火机,点了烟。
凌响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江越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握著他的手,不肯放开。
最後是凌响自己抽回了手。他夹著烟转过头,开了车窗才长长地吐出烟雾。有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让人精神一振,他却还是用力地抽了好几口,才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然後江越听到了凌响的声音。
「他叫叶庭宇。」轻而温柔,念著逝去的恋人的名字时,语气跟平时格外地不同。
「刚才那是他妈,大学教授,从小就用最正统的方式教育儿子,养出来的儿子……成绩好、能力好、人缘好。毕业後有份好工作,升迁得快,上司赏识,同事相处也和睦,只差一个般配的女朋友,就完美了。可惜遇上了我。」
听他话里最後的自嘲,江越心里又是一紧,想要开口,却还是忍住了。
「我是没爹没娘没人管,他家里就不一样了,出柜的时候闹得人仰马翻,就差没登报断绝关系。後来他家里人终於死心了,可我们同居五年,逢年过节,他家从来不让我进门。」
凌响又抽了口烟,吐出来时呼吸都似带著颤抖,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平静地说下去。
「五年也足够长了,纪念日那天我就跟他说,我们去旅游吧,就当度蜜月。他从来没拒绝过我,於是我们就去了。上山的时候我看到只山鸡,非要追过去捉,最後山鸡没捉著,倒是遇上了抢劫的。」
之後又是一阵很长的沈默,江越听著,回想起咖啡屋里那妇人的话,就不觉有些心惊胆战。
「最後……钱和东西被抢了,我们俩摔到山坑里,我摔断了腿,他替我挡了一刀……」凌响指著自己大腿比了一下,「就这麽一刀划出老长的口子,把大动脉给割开了,血一直流,救护车还没来人就死了。」
说著说著,就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天,满目都是红,凌响闭上了眼。
江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麽了,迟疑半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他妈说的对,都是我害的。」
并不仅仅因为失去了那个人,所以绝望。而是到头来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却是最珍视的那个人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去补救,不知道要怎麽样才能挽回。只有从一开始就不曾相识才是最好的,可已经来不及了。
「不是你的错。」江越终於开口,「这只是意外,不是你的错。他救你,不是为了要你自责,而是他爱你,你比生命更重要,他希望你能好好的。」
凌响摇了摇头,又迅速地别过头去,最後终於坚持不住,丢了烟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却还是泄漏出一声闷哼。
江越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面纸递过去。
「谢谢……」凌响接了过来,刚一开口,就哽咽得再无法压抑。他垂下头,终於低声哭了。
江越就坐在那看著,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麽样的感受。他想拉开车门逃离这个狭窄的空间,却又舍不得离开,无法放心。
直到凌响的声音渐渐低了停了,他才俯过身去,打开了凌响那边的车门,而後笑了笑:「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凌响看著打开的车门,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又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这才下车离开。
看著凌响的身影消失,江越才往椅背上一靠,随手点上了烟。拿著打火机来来回回地把玩,他却不知道要怎麽平复自己的心情。
烟一根接一根,终於在最後一根燃尽之前,他拨通了电话:「莫芩,晚上有空吗?」
爱情勿近 第五章(一)
第五章(一)
莫芩刚走进酒吧,就看到江越一个人坐在吧台边面不改色地灌下一杯酒,她走过去拍了一下江越的肩膀:「嘿,你不是去搞同性恋了吗?」
附近的客人听到这一句,都不禁往两人的方向投来好奇的目光。
江越哭笑不得地看著莫芩:「别开我玩笑了。」
莫芩跟调酒师点了酒,这才扭过头仔细地打量著江越:「我开玩笑没关系,你看起来很认真才要命。」
「说什麽呢。」江越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
莫芩夸张地摊手:「因为你这模样,就像在额头刻著﹃我失恋了﹄四个字嘛。」
江越张了张口,却终究什麽都没说,又喝了一口酒。
莫芩干脆一拍吧台,要了一打啤酒,全往江越面前堆:「你搞错了,失恋需要的是酒不是炮灰,我走啦。」
江越一把拉住她的手:「别走,陪我喝两杯吧。」
莫芩这才满意地坐了回去,又重新盯著江越的脸看:「这才一天的时间,你怎麽就陷进去了,笨蛋?」
「因为有个笨蛋,今天很威风地英雄救美了一回。」
莫芩听不懂了,却还是能看出江越的难受,她不禁叹了口气,也不再调侃江越,只是道:「你果然还是去搞同性恋了,搞同性恋没前途啊兄弟!不过……你现在真是比我见过的都要认真得多,看起来帅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