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房间里那两个人带给秦霁风的遐思,他看着水惊涛的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男人,本来可以不用这样孤独。十五年,他守着的是遗憾、悔恨还是失落?如果从头来过,他会怎么样?
神经那样强韧的男人,也架不住爱情的诱-惑。干爹是这样,云川也是这样。只是后者还没有觉悟。
“干爹。”他走过去,轻轻唤了声,把水惊涛从沉思中唤醒。
“霁风?”水惊涛抬头看他一眼,那抹怅惘迅速从眼里退去,换作平日的波澜不惊,“小尘怎么样?”
“云川在给他上药,叫我先回家去。”
水惊涛微笑:“有了乔乔,家里更热闹了,周末是该多陪陪他们。你现在最重要的身份不是我的管家,是徐珂的爱人、乔乔的爸爸、阿涵的儿子。”
秦霁风心头一暖:“干爹,谢谢您。对我来说,您和云川同样是我的亲人。”
“我知道。”水惊涛站起来,拍拍秦霁风的肩,语声中带着感慨,“对我而言,你也一样是我的儿子。”顿一顿,又看着他道,“我想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跟我坦言?”
见他表情郑重,秦霁风忙肃容答道:“干爹只管问,我一定实话实说。”
“你觉得,微尘这样拼命……他出于何种心理?”
秦霁风一呆,难道干爹也怀疑了么?以他这样的身份,恐怕难以接受……他温润地笑道:“这孩子执着得可爱。他天生善良、醇厚,少爷救了他,又给他这么好的教育,他一心报答少爷。他的禀性,干爹您看他出资资助他的家乡就可以看出来了。”
“可是,以他的资质,他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不必委屈自己当一名仆人。”
“他才十五岁,离了水家,外面的世界充满残酷,他要生存也不容易。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又经历过生活的艰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有干爹和云川这么好的主子,他做仆人也不委屈。”秦霁风依然微笑,却多了丝亲昵的调侃,“相反,做水家的仆人,大家都很骄傲。我和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难道,干爹会怀疑我因为觉得委屈而心生不满,或者存了反意?”
水惊涛被他说得笑了起来:“你这小子!跟了徐珂,变得油腔滑调了。”
秦霁风苦着脸:“为什么是我跟了他?干爹抬高别人,贬低自己的义子……”
水惊涛哈哈大笑:“谁叫你愿意以妻子的身份自居?有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不就是说妻子跟了老公嘛!”
这下秦霁风真的脸红了,窘得抬不起头来,支吾着说了句:“干爹,别拿我打趣了,您休息吧,我回家了。”逃也似地逃出了客厅。
水惊涛在他身后宠溺地骂了句:“死小子!”
水云川的房间里。
上药的过程无异于经历一场酷刑,微尘疼得满头大汗,手指死死抠住席子,指尖微微痉挛。水云川见此情形,紧张地问:“怎么样?忍得了么?忍不住就喊出来吧,只有我在,没什么丢脸的。”
微尘没有呻-吟,只是张着嘴,急速呼吸,嘴唇都变得苍白了。水云川将他搂进怀里,轻轻用手掌抚着他的后背,像在安慰受伤的孩子似的。
“上完药就没事了,这药很管用。来,我们继续,好么?”
这样温柔的语气,像一片羽毛轻轻拂着微尘的心尖。仿佛有神奇的魔力,他觉得疼痛都减轻了。
“好,少爷,请继续,我没事的。”他露出笑容。尽管那笑容如此苍白,可看在水云川眼里,无异于一贴强心剂。
他继续给他上药,却听到微尘低喃的声音:“少爷,我输了,我给您丢脸了。”
水云川愣了愣,慢慢勾起唇角:“打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没有要你赢。你已经尽力了,而且发挥得超常好,我很满意。”
他看着微尘的眼睛,神情变得格外专注,一字字道:“而且,如果真的有杀手来行刺,你一定会全力保护我。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那双黑瞳,像一个深深的漩涡,把微尘吸了进去,他呆呆地看着他,梦呓一般道:“那是我的使命和责任,我是少爷的侍卫。”
“是,尽管你的武功还不行,可你已经是合格的侍卫。”
微尘大喜:“谢谢少爷。”
那样愉悦的表情,令水云川怦然心动,一股暖-流浅浅地流过心头。他微笑,轻轻吻了吻微尘的额头,低语:“傻小子,虽然你是侍卫,但真正性命相关的时候,我不会让你拿命去搏的,我也会保护你。因为,你是我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太低,微尘没有听清。
只是,他的眼睛微微湿润了。
养伤的过程其实很短暂,因为水云川已经忙完了那个新项目的事,每天下班都会回家。有水云川在,微尘的心情永远是快乐的。
顺利通过了初三、高一的课程,并且考出好成绩,水云川宴请了他的五位好友,为微尘庆贺,同时对卓越表示感谢。
暑假很快过去,微尘要开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校园里的粉红泡泡
夜。水家庄园西部,侍卫房后的林子里。
借着林外渗进来的点点灯光,可以看见林子里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在呼喝打斗,拳风霍霍,激得树上的叶子纷纷落下。
这两个人,一个是微尘、一个是关塞。
在微尘身上的伤还没有大好的时候,他就找到关塞,说要每晚过来向他讨教。关塞十分乐意,一口应承下来。
于是,每晚微尘服侍完水云川,就悄悄溜到这儿,和关塞交手。关塞一边跟他打,一边指点他的拳法,令微尘受益非浅。
在关塞面前,微尘毫无拘束,尽情施展身手。关塞也打得痛快淋漓。
在他眼里,微尘是块天生练武的好苗子,因为他知道,他并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跟水云川练跆拳道,也多半是在旁边自己摸索,水云川教他的机会并不多。
这男孩,不仅学文是天才,学武也是无师自通。如此聪慧,难怪深得老爷少爷的赏识。再加上那张得天独厚的俊脸,要是年长几岁,恐怕要将府上的女仆迷得神魂颠倒了。
关塞一边打,一边暗暗夸奖微尘。就在这个时候,他蓦然心头一凛。身为侍卫的警觉令他感觉到异样,他停下手脚,回头去看。
水云川正抱臂站在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在隐隐绰绰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邪魅。
关塞心头突了一下,邪魅?这个词用在他们冰山少爷身上,好像有些不恰当。可是他当时的感觉确实如此。
“少爷。”关塞冲水云川微微躬身。
微尘僵在那儿,连招呼都忘了打。水云川放下手臂,闲闲地走过来,样子像在月下散步。然后,他走到微尘身边,低低的声音道:“伤好透了?马上开学,还不知道养好身体?怎么?打架打出瘾来了?还是不甘心失败,再来挑战关塞?”
“不,不是。”微尘下意识地低下头,夜色中的少爷看起来像一个黑夜精灵,身上那种神秘又冷清的气息,令他想要逃避,“我只是,来请关师傅指点的。”
“为什么要瞒着我?”水云川的声音更加低沉了些,听不出怒意,微尘却知道他生气了。
他抬了抬头,眸子中有恳求之意。
水云川转身,下令:“跟我回去再解释。”
关塞犹豫了一下,在他身后道:“少爷,小尘只是想多学点本事,好保护少爷。”
水云川没有回头,说了句:“我知道。”声音平和,然后修长的身影消失在林子尽头。
二楼,水云川房间。微尘垂着手,站在离水云川四五步的地方,偷偷打量着少爷的脸色。水云川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嘴角一点点勾起:“跟他学武几次了?”
微尘抬头,对上那双眼睛。黑瞳里有流动的光芒,深而眩惑,晃得他心头扑扑乱撞。很奇怪的感觉,是自己太紧张了么?少爷最恨自己欺瞒。
身子因为紧张而绷得笔直,他本能地用了敬语:“回少爷,才三次。”
“难怪。”水云川唇角的弧度加深,“这几天每晚都催着我快些洗澡,我还以为你要回去温习功课,准备开学,原来是偷偷溜到了关塞那儿。”
“对不起,少爷。”微尘嗫嚅,“我不该瞒着您的。”
“为什么?”水云川简短地问。
“我……怕您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