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父亲的命令,你们没有得到我的许可,就自作主张、悄无声息地离去,你们还当自己是水家的暗卫么?”平稳的声线甚至听不出多少怒意,却令暗卫的脊背蓦然绷紧了。
“少主,属下知罪。”他们伏□去,“请少主责罚。”
责罚?在“别人”的地盘上么?水云川觉得讽刺。他唇角牵出淡淡冷笑,正想开口,床上的独孤忆咳了两声:“水先生……”
水云川侧眸,把目光移向那张床。
“是我的错,本来就不该接受水家的人。既然水先生来到这儿,就把他们三人带回去吧。只是,看在我的薄面上,还请水先生饶过他们。”
“看在您的薄面上?”水云川回味地重复了一遍独孤忆的话,“独孤先生言重了,在下,或者,如果独孤先生允许的话,容我自称小侄,因为您是家父的朋友——小侄到现在连世叔的尊容都没有见到,谈什么看在您的面子上?”
独孤忆似乎愣了愣,随即轻轻笑起:“惊涛的儿子,果然不一样,言词犀利。可是,我患了甲型肝炎,还在隔离期内,今天见你,是因为你找上门来,我怕引起什么误会……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见我一面,那我就让你见一见。”
他说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撩起帐帘,露出脸来。
屋内光线很暗,可水云川至少看到了床上的那个人,首先留意的是他一头已经花白的头发,看起来比自己父亲老了许多。其次是他的脸,因为生病的缘故,他脸色发黄,脸上的轮廓也变得有些黯淡。整个人看起来毫无气势,让人无法把他跟这栋豪宅的主人联系起来。
独孤忆缓缓放下布帐,沙哑的声音道:“看到我这副样子了么?水先生,恕我不留你了。那三名暗卫,是你们水家的人,你还是带回去吧。他们跟你父亲很久了……”声音又苍凉起来,衬托着周围暗色的环境,令人感觉像一部老式电影,沉重而晦涩。
水云川点点头:“既然世叔这么说,我恭敬不如从命。世叔好好养病,小侄就此告辞了。”
“洛夫,送送水先生。”
洛夫.李恭敬地应了声“是”。
三名暗卫站起身,齐齐向独孤忆鞠了一躬:“孤独先生,保重。”然后跟在水云川身后走出房间。
“抱歉,水先生。”洛夫.李望向水云川,“暗卫一直是主人亲自管辖,我并不知道……”
水云川摆手制止他:“李管家,你太客气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他们到客厅,水溶见到那三名暗卫,眼里露出震惊之色,一闪而过。
水云川对三人道:“你们去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出来跟我走。”
“是,少……家主。”三人应了一声,迅速离开。不到十分钟,就回到客厅,每人都只拎着一个简单的行礼包。
“李管家,我们走了。”水云川向洛夫.李微笑颔首。
洛夫.李送到门外,向水云川轻轻一躬:“水先生,恕不远送。”
蔓特庄园西面的停机坪,一架银白色的直升机停在那儿,水云川率五名暗卫走过去,到直升机前止步,对水湛下令:“你留下,暗中监视蔓特庄园,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水湛躬身领命。
“家主。”水溶恳求,“还是属下留下吧。”
水云川眸光一闪:“不,你跟我走。”
说罢径自上机,水溶与那三名暗卫立刻跟了上去。水溶坐进驾驶舱,螺旋桨轰鸣的声音响起,飞机离开地面,越升越高。
水云川的目光从那三名暗卫脸上划过,沉声喝道:“跪下!”
三人毫不犹豫地跪下去,垂眸恭敬道:“家主。”
“反省自己,想好有什么话跟我说。如果老实交代,回去就免了你们的责罚。否则……”淡淡的尾音,却令三人呼吸一窒。
“家主,属下等都是奉老家主的命令,没有向家主禀报,属下知罪,甘领责罚。”其中一人道。
“奉老家主的命令?”水云川有些慵懒地靠进座椅里,微微阖上眼帘,眉间却浮起一丝倦怠,“前前后后,都是奉老家主的命令,对不对?”
那名暗卫惶然抬起头:“属下不明白家主的意思。”
“那个独孤忆,他究竟是谁?”水云川微阖的眸子中光芒流转。
“是老家主的朋友。”
“如果是老家主的朋友,他有必要在我面前演戏么?”沉吟的语声从水云川唇齿间滑出来,“他舍弃你们,是急于和水家撇清关系;他装病,是急于赶我走。”
“不,独孤先生,他真的病了。”
“真的病了?”水云川唇角微微勾起,“他脸色蜡黄,看起来确实像生了甲肝,可他忽略了他的手,他用手勾起帐帘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手,他手上的皮肤很白。他是通过监控,看到我的来意,怕李管家应付不来,临时化妆见我,想要蒙骗我的。我差点就被他骗了。”
三人低着头,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还有你们!你们三人是如何来到英国的?把你们的签证拿出来给我看看!”
“不,少主,我们是主动联系独孤先生,告诉他老家主亡故的消息,独孤先生才派私家飞机来接我们的。”
水云川想起独孤忆的话:“那三名暗卫,是他送给我的。他说过,如果我见到这三名暗卫,就说明……他已经死了。”这句话和事情的经过不符,好像是独孤忆故意煽情的,为了让自己确信他与父亲的关系?
水云川有深深的无力感,他看着低头而跪的三个人,一字字道:“我会让你们说实话的。”
蔓特庄园,房间里,洛夫.李打开窗帘,对床上的人道:“主人,他走了。”
“我知道。”疲惫的声音,可是和刚才不同,听来醇厚而略显沙哑,“你叫使者过来。”
“是。”洛夫打了个电话,又走过来,“主人,我帮您重新包扎一下吧。”
“好。”
一盏茶功夫,门外响起脚步声,一名黑色卷发,黑衣黑裤的男人大步走进来。他身姿挺拔、目光如炬,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多少岁月沧桑,但他眼角的鱼尾纹还是泄露了他已经不再年轻的事实。他从地毯上走过的样子,让人感觉他像一头黑豹,优雅、矫捷,还带着一丝危险的野性。
只是,当他走进房间的时候,他身上所有的气息都已收敛,变得恭谨而谦卑,他跪下行礼:“主上。”
“轩辕,不必多礼,起来吧。”此刻,床上的人脸上已包上白色的纱布,只把眼睛和口鼻露在外面。
“主上,我看到水家的飞机过去,是不是……?”
“是,他找到这儿来了。是轩辕夜把三名死士的资料透露给他,还为他追踪至此。”
被称为轩辕的使者——龙族使者轩辕日,夜狼岛岛主轩辕夜的兄长,立刻火冒三丈:“主上,我打电话去问问这混蛋,他怎么敢这么做!”
在独孤忆的默许下,他拨通了房间内的电话,摁下免提。
“轩辕夜!”接通电话的瞬间,轩辕日的吼声就响起来,“你干的好事!”
“哥。我犯了什么错?”对方装傻。
“你竟敢泄露水家死士的资料?你知不知道规矩!”
轩辕夜笑起来:“哥,我知道这违反了规矩,您要打要罚我都认,可千万别生气啊。您不知道,水家少主,哦,不,现任家主水云川,他孝感动天,且痴心一片,我实在于心不忍。”
“你会不忍?你这恶魔还会不忍?”轩辕日铁青着脸,额头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你拿龙族的规矩当儿戏,仗着我宠你,料定我不舍得罚你么?”
“哪里啊,哥。”轩辕夜讨好地笑,“我在您面前还不就是小绵羊一只?哪里敢称什么恶魔?我可没有恃宠而骄,我只是真的不忍心。我不知道您和主上在干什么,我也没插手,我只是给水家主提供了一些资料而已。反正那是他们水家的人,他也有资格知道不是么?好了,我知道我错了,您过来打我一顿,消消气,就饶过我吧。”
轩辕日气得想吐血:“轩辕夜!你都快四十了,不是十四岁,少在我面前讨巧卖乖。这次的事,我绝不轻饶你!”
“是,是,使者大人,我也没指望您轻饶。那,是要我过去受罚,还是您过来?”
“你给我滚过来!”
轩辕夜知道这次踩了地雷了,轻轻叹口气,万般无奈道:“好,我过来。”
搁下电话,轩辕日单膝跪下:“主上,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