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奇朵道:“没什么好听的,我们走吧。”
戚以沫拍了拍她垂在身边早已紧握成拳的手:“图个乐子而已。”
也只能当个乐子。
两人讲得,正是他和某个男人翻云覆雨的桥段,一个向另一个唾沫横飞地转述他当时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在什么地方,床上用了什么姿势,做了多长时间……说得煞有其事,连他这个当事人都差点信以为真。
最后戚以沫评论道:“挺有天赋的,不当编剧反而跑龙套,屈才了。”
玛奇朵谨慎观察着他的神色,“这些人也只能嚼嚼舌根打发打发时间,你千万别在意。”
“没什么大不了的。”
除了私下里过过嘴瘾,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再者,双方除了这部戏,不会再有半点交集,无视就好了。
他想得开,不见得所有人都想得开。
时隔五日,在某些人的推动下,终于有人牵头,把事捅到监制那里去了。姿态很是大义凛然,自认占领了道德制高点,说戚以沫会给剧组带来负面影响,还说跟同性恋一起工作,没有安全感,觉得身心都不适应。
洛施齐两手一摊,态度很明确:“那你拿个解决方案出来。或者,你认为谁品德更出众,能胜任这个角色?给个人选啊?”
那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眼睛悄悄往后瞟。
见状,洛施齐冷笑一声,“司愔,去后头把衣服换下来。”
戚以沫从善若流,很快把戏服换了下来来,叠得整整齐齐的搁在道具台上。
“有意见的站出来,当着大伙的面,把司愔之间那段戏份过一遍。你要有能耐演得比他好,我立马换人。”人们交头接耳躁动了一会儿,却是在后退,洛施齐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刚刚不都挺能的嘛,现在熊了?小王,说身心不适的都记下没有?结工资让他们走人。”
小王自打声讨开始,便捧着一本黑皮本子,往上飞快记着什么,这时应声道:“洛导,还有几个戏份没完的呢?”
“中国还缺人?”
言下再无转圜的余地。
这个结果和当初预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牵头的男人一时愣住了,随即怒火中烧。他文化程度不高,口舌却伶俐,十分爱出风头,这是他被推为牵头人的原因。瞅见众人失望的眼神,再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争取的有台词的小角色就这么被炮灰,只觉面上火辣辣的,活像被人兜头扇了一巴掌,面子里子丢了个彻底,不禁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你们……呕,咳咳咳——!”
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一只黑色不明物径直飞入男人大张的口中。男人脸涨得通红,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一手猛捶胸,趴那儿干呕。戚以沫顺着物体轨迹往回看,只见桑止冲他扬了扬两根手指,接着若无其事的埋头,陪宝宝玩陀螺。
该不会把陀螺扔进去了吧?
再一看,得,还不如扔陀螺呢。
原来男人吐出了一只指节长的黑色甲虫,壳上粘着亮晶晶的口水,触角明显少了一只,不知是本来就没有,还是被男人吃下去了,一落地就摇摇晃晃地飞走了。男人恶心得够呛,趴那儿像是要把肺都吐出来。
前车之鉴在先,也没人再当出头鸟,人群很快就散了个干净。
洛施齐心情不善,提早结束了拍摄工作。
戚以沫卸完妆出来,见他背着手站在休息室门口,便知他有话要说,于是让玛奇朵先行回车里等他。
桑止本抱着宝宝跟在戚以沫身后,见状,便将宝宝交给玛奇朵带着,自己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洛施齐凝视他半晌,道:“陪我走走吧?”
戚以沫笑着点头。
两人沿着墙根慢悠悠散步。
影视城极大,除他们之外,还有好几个剧组。路过,便停驻脚步观赏片刻。这时洛施齐就会在旁评析演员的技巧,走位,跟戚以沫讲电影,讲剧本,讲他们看到的一切东西,却绝口不提今天的那场闹剧。
两人绕着影视城里兜了个圈,最后拐回停车场。
玛奇朵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探头一瞧,日头都偏西了,忍不住下车奔到影视城入口张望。
“哟,都等急了。”洛施齐朝玛奇朵的方向努努嘴,扭头笑眯眯地同戚以沫作别,“今天咱们绕了不少弯路,虽说花费的时间长了点,但总归是走出来了,沿途欣赏了不少风景,还听我讲了不少话,跟我这个大导演打好了关系,心里是不是觉得挺值……还笑呢,不知道这种事只能偷偷乐呵吗?行,回去吧,好好养养精神,明天就到重头戏了。”
洛施齐一番话看似平平无奇,戚以沫却觉得他话里有话,意味深长。目送他宽厚的背影消失在落日的余晖中,再跟玛奇朵汇合。
玛奇朵朝他身后望:“桑子呢?”话音刚落,桑止凭空冒了出来,把她吓了一跳。桑止右手放在左肩上,冲玛奇朵半躬身——这抱歉的方式也不知从哪里学的,看起来不伦不类,他偏偏做得行云流水。
一低头,不知在哪糊了一脑袋树叶的后脑勺便暴露在两人眼前。戚以沫忍笑帮他把树叶掸下来,“桑子,你是不是饿了?”留着树叶做零嘴呢?
桑止没看出他在开玩笑,正儿八经的想了想,说:“该吃饭了。”
玛奇朵和戚以沫乐不可支,桑止被两人闹得莫名其妙,无语地看了他们一眼,微微耸肩,找宝宝玩去了。
吃完饭,三个大人一手握着一个甜筒陪宝宝买玩具。
桑止觉得甜筒甜腻腻软绵绵,口感怪异,说什么都不肯吃,戚以沫劝了他半天,才勉为其难开金口,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吃干净。宝宝在旁垂涎半天,自告奋勇要帮粑粑解决,却被戚以沫以“小朋友不能吃太冷的东西不然会拉肚子”的理由堵回来,伤心的掉了好几颗金豆子,最终在戚以沫的甜筒上舔了一口。
趁玛奇朵带宝宝去结账,桑止问戚以沫,要不要把闹事的抓来逼问?他对刑讯颇有些心得,保证不留痕迹。戚以沫告诉他现在是法制社会,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动用这些手段。
桑止不解:“信马由缰,不是明智之举。”
戚以沫勾唇一笑,却无丝毫温度,黑漆漆的透出凛凛寒意:“怎么会?记总账而已。”
“如果……”
“不会,闹过这一场,最近应该没什么事了。”
如戚以沫所说,接下来几天都很平静。
苏哲依旧不停吃NG,洛施齐依旧在苏哲NG时跳脚摔剧本,李思语依旧热情地招呼大家加入烤五毒小分队,微生午依旧习惯在中午晚上过来蹭饭。和其他几个主演,该怎么相处,依旧怎么相处,不来往的,依旧不来往。
似乎没什么不同,又好像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这天午休,戚以沫正给宝宝讲故事哄他午睡,忽然听见隔壁休息室传来茶杯落地的声响。休息室皆是塑料泡沫板简单组装成的,根本不隔音,男人阴阳怪气的讥讽中夹杂着苏哲冷淡的嗓音不时钻入耳朵。后来男人被激怒了,提高了嗓门:“被姜少操过多少回的烂货了,给你钱是看得起你!个女表子还他妈的立牌坊!”
苏哲声音听不出一点起伏,“哦,鸭子还有钱选嫖客呢,你我不接待。”
紧接着乒乒乓乓一通乱响,似乎是打起来了。
休息室是主演能用的,从片场过来,要五分钟的路程,声音传不到那边去。天气闷热,盒饭乏味,许多人选择在外就餐休憩,休息室大多都空着,少数几个在的跟苏哲没什么交情,也不知男人什么身份,索性缩在房间里看好戏。一时竟没有一个人劝架。
戚以沫冲桑止使了个眼色,桑止会意出门。不一会儿,只听隔壁传来一声痛呼,戚以沫半敞的门前闪过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狼狈的身影,桑止跟在后头进了门。
桑止言简意赅:“浇了他一头热水,人没事,衣服扯坏了。”
“那就行。”戚以沫摸摸宝宝的脑袋,继续讲故事。他没有出面的打算,这时候过去探望,徒增尴尬而已。
下午拍戏,苏哲没出现,他的助理跑来说他不舒服,给请了半天假。
临近收工,却看见侮辱苏哲的男人现身片场,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让洛施齐“出来说话。”他纵是条狗,也是姜家的狗,洛施齐不看僧面看佛面,皮笑肉不笑地请他坐下,“还有一点就可以收尾了,您稍等。”
男人却是不识抬举,兀自走进镜头,轻佻的摸了把浓妆艳抹的李思语,摆明不让他拍下去。大家不得不中断拍摄,听男人有何高见。男人状似不经意地说了说自己跟姜家的关系,然后从包里掏出请帖递给洛施齐,那副嘴脸简直跟宣读圣旨狐假虎威的太监没什么两样,看得人牙痒痒,恨不得抽他一巴掌。
洛施齐看也不看地将请帖转给助理,说了两句奉承话,便要安排饭局。男人却一摆手,傲慢得说:“小地方的菜我吃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