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地下室里的尸体,想起那几百封书信,以及合成的照片,想到周严竟然是他的孩子,严洛晨便无法自已地感到心酸。
如果他没有答应送周严来医院,他也许就等着周淮回家后,告诉他,他要重新跟他在一起了。
但是现在……
“小晨你醒了!”周淮很可能根本没有睡熟,感觉到严洛晨的气息有变,便立刻清醒过来。
严洛晨朝他微微一笑,“我昏了多久?”
“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你说你昏了多久?我担心死了。”周淮紧紧地握着严洛晨的手,微微发颤,他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有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启齿。
严洛晨垂眸想了想,说:“周淮,我想吃点东西,你帮我弄一碗粥行么?”
“行,你等着 ,我这就出去给你买。医院离家远了,回去做来不及,你就将就一下吧。”
严洛晨失笑:“我没那么挑剔啊!”
周淮很开心,因为他觉得严洛晨对他好像放下了戒备和抵触,但是他走到门边的时候,却突然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说:“小晨,你不会趁我离开的时候悄悄走掉吧!”
严洛晨无力地笑笑,抬抬打针的手,说:“我这样能走到哪儿去啊?行了,快去买粥,我好饿!”
周淮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了。严洛晨在他走后,敛去了笑容,陷入沉沉的思绪中。
严洛晨如他所说,并没有离开,反而在医院治好病以后住进了周淮家里。
“怎么?不欢迎我来?”
当周淮打开家门,看到拖着行李箱的严洛晨站在门外时,几乎傻了。回过神后,他又手足无措,既兴奋又激动,最后泪流满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晨你……”
严洛晨也不问周淮的意见,擅自把自己的衣服都挂进他卧室里的衣柜里,把牙刷放进他的漱口杯中,做完这些后,他问周淮:“你还爱不爱我?”
周淮怔愣着,眼泪一滴一滴的,他已经无法成言,只能哽咽这猛点头。
然后严洛晨便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吻上去。
还是记忆力熟悉的味道,属于周淮的味道,干净、清冽、却又蕴含着十足的男人味。
回过神来的周淮,立刻夺过主动权,紧紧抱住严洛晨的腰身,扣着他的后脑,用尽最大的力量,只恨不能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亲吻已经不能表达思念,抚摸也无法诉说情愫,进入时的疼痛才能解除枷锁,才能在焚烧中忘却世间一切阻碍……
“周淮,你会不会因为我的外表产生心理障碍?我现在跟过去比,差很多。”
“你说什么傻话?你以为我只是爱你以前那张好看的脸吗?傻瓜!”
多幸福的味道啊!
严洛晨窝在周淮的怀中,即使两个人都被汗水打湿,犹如从水中捞起,也不想去清理,只想拥在一起,享受着最后的幸福。
严洛晨把酒吧完全托付给苗雨和林花花,自己一心一意照顾起周淮和孩子。他从搬进来那天开始,一直没问周淮妈妈的病情如何,他只是很平静地住在他家,每天做着家事,为那要工作要学习的父子俩做饭。
周淮也很默契地没有提起以前的事情,他们心知肚明,不管哪一件事,再提起来都只会给他们之间增添一道伤口。
周淮已经无法承受再度失去严洛晨的痛苦,当他在医院看到小周严的时候,那种即将失去的疼痛几乎淹没了他。他当然明白严洛晨听到了什么,但是,他却无法亲口告诉严洛晨,当时推他的是他爸爸这个事实。
两个人都在守护着内心深处一些东西,他们都已经害怕极了再次被伤害。
于是,就这样掩耳盗铃的生活在一起。
日子就这么平静而安宁地流逝着。
直到周夫人终于离开了人世。
71
严洛晨是绝对不可能去送葬的,周淮那几天除了忙还是忙,老人的身后事繁琐,哪怕前前后后也只花了五六天时间,但是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严洛晨看在眼里,嘴上没说什么,但是饮食上却默默做了调整,几乎每顿都有一盅用中药煲的汤。周淮最近总爱走神,吃什么都没知觉,就像是完成任务一样。不管曾经有多少埋怨,终究是自己的母亲。
严洛晨想跟周淮说,把“严洛晨”的尸体下葬,但看到他还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里,他便什么都没提。晚上的时候,会更温柔和乖顺,他希望他能早点恢复过来。
周夫人下葬一周后,严洛晨跟周淮一起去了酒吧,苗雨和林花花见到他们二人一起出现,终于放心一般的笑了。夏于飞倒是没什么类似惊讶的表现,似乎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因而极其平淡。
周淮上岗,严洛晨把苗雨和林华华叫进办公室。
“苗哥,小林,我想把酒吧的股份退出来。”
“什么?怎么突然……”苗雨和林花花十分之震惊,他们一直都知道洛晨有多在乎这间酒吧,这里花费了他很多心血,说是他儿子也不为过,怎么突然要退股?
严洛晨愧疚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我知道我提这个要求很无理取闹,现在正是酒吧火爆的时期,我突然退出来肯定会给你们造成影响,但是我想了很久,很认真很严肃的考虑过,还是决定退出。钱的话你们也不用急着给我,我暂时不急,等账务上充裕了再给我也行。”
“不是钱的问题,是……你明明这么在乎酒吧,怎突然要退出去呢?”
“不为什么。”严洛晨侧过头看向窗外的夜色,“只是觉得累了。”
苗雨疑惑地看他,“你是不是因为周哥?”
严洛晨的眼神闪了闪,笑说:“有这个原因吧,为了他待在家里也不错,帮他分担一下家事,照顾照顾……我跟他的儿子,其实是挺幸福的事。”
林华华忽然脸红起来,“洛晨,也不过才一两个月每见,你跟周哥就发生这么大变化呀!”
“怎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恰当,总觉得你像换了个人一样。之前你看他的眼神总是很疏离那种,而且是很刻意的疏离,现在嘛,真的是……就跟他妻子一样。”说着,林华华尴尬了一下,微微愧疚地看严洛晨,“呃,我这么说你不会介意吧。”
“没事!”严洛晨无所谓的笑笑,“我本来就是……他妻子!”
苗雨和林花花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这样的洛晨,看起来真的很温柔,跟过去浑身是刺的他判若两人。但是,不知为何,那温柔的光华中,总是透着一股淡淡的看透了一切的空茫,让人不由得心生疑惑,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那好吧洛晨。”苗雨想了一下,说:“如果你是为了周淮,如果你认为这么做是正确的,那你就退出来吧。钱不是问题,现在酒吧生意很好,欠账赊账的也不多,退你的份子钱还是拿得出来。你今后不工作,周哥在酒吧里工资也不算高,养活你们一家可能有点吃力,钱我还是快点给你的好。”
严洛晨笑了笑,没说话。
周淮说他的公司被夏于飞吞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吞了呢?
“我退股份的事情,你们不要告诉周淮。”严洛晨沉默了几秒后,接着说:“我怕他会愧疚。”
林花花了然的哦了一声。
退股份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半个月后,苗雨就把钱打进了严洛晨的账户里,而周淮对此一无所知。
日子一天一天平静地过着,周淮起初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周夫人过世后一个月,严洛晨终于向周淮提起了将“严洛晨”的尸体下葬的事。
“你是说,下葬?”周淮很意外。
“对。”严洛晨双手捧着周淮的下巴,微笑道:“我就在你眼前,把尸体葬掉,把过去忘了吧。”
周淮握住严洛晨的手,把他拉进怀里,下巴摩挲着他的头顶,“不是我不愿意,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这些年,在牢里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必定要回来看看他,看不到我就不舒服,满脑子都是他……”
“周淮……”严洛晨靠在周淮的胸口上,聆听他那一声一声强而有力的心跳,双眼幽幽的,“把他葬了吧,跟过去做过了断,走出来吧!别让我愧疚,别让我担心,别让我……”
——放不下!
周淮动容地抱紧严洛晨,无声地点了一下头。
随后,周淮便去联系了墓地,付过钱,慎重地选择了一个下葬的吉日,很低调地将尸体葬了。下葬当天,严洛晨亲眼看着周淮把地下室的电源断掉,将尸体抱出来,放进上好的棺材里,然后用车拉走。
严洛晨没跟着去墓地,他不愿意看见“自己”被埋的过程,那种感觉,会让他觉得又死了一次。
很难受!
“周淮,能跟我说说有关周严的事情吗?”晚上,严洛晨窝在周淮的怀里,问起了有关周严的事情,“你是怎么让蒋婷婷答应怀我的小孩?看她当年在你爷爷的生日聚会上,似乎很配合你妈妈,应该是心机的人,不像是那种会帮别人代孕的人,你当时给了她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