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晨的东西都很贵重,严洛晨不敢轻易把它们拿出来,怕被同屋的几个人看见引起他们的好奇心和贪念,只将几件换洗的衣物放在空出半边的衣柜里。剩下一张上铺,木质的床板上垫一张草席垫子,上面铺着发黄的棉絮,严洛晨别无选择。
何保成说床单和被套枕头什么的,全都要自己去后勤部领,于是他又转站后勤部。
等一切琐碎的事情都做好后,早已过了午饭时间。虽然已经被正式介绍给同事和舍友们认识,可这种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来告知严洛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该去哪里打饭。
世态炎凉,人情冷淡,要想在这里做下去,自己还要忍受很多。
正式的工作从次日清晨六点开始,严洛晨被下铺的老梁叫醒,匆忙洗漱后跟大家一块儿到仓库那边上货。早上一般都是按照仓管的指使,把仓库里的货物搬出来,用超市专用推车送到卖场里就可以了。
严洛晨是新人,为了给仓管留个好印象,做事很卖力。当他第六趟推着大推车回来仓库时,发现他同屋的两个人正在仓库门边上跟仓管一块儿蹲着吸烟,看见他满头大汗地回来,对他笑了笑。
擦了一把汗,严洛晨把推车推进仓库里,里面下货的人把清点出来的货物继续往他的推车里装。明明还有这么多东西要运到卖场,为什么那俩人却一点都不着急?回过头,那两个室友依然没有要进来做事的意思,跟仓管聊得或火热朝天,不时帮他点根烟,谄媚的样子让严洛晨想起了在电视上看到的汉奸。
严洛晨奇怪地一直看他们,忽然手臂被人使劲扯了一把。诧异地回头,见睡在他下铺的老梁正面带警告地瞪自己。
“别多管闲事,老实干你的活儿。”老梁很不友好地丢下这句话,推着他的推车走了。
严洛晨有些发怔,什么叫别管闲事?是叫他不要好奇那两个室友和仓管如此明目张胆地偷懒吧。严洛晨推着已经装满货物的推车出了仓门,没再朝那三个人看。既然老梁如此忠告,必定有他的道理。周淮曾经也说过,不要轻易去插手某件事,也许帮忙不成、伸张正义不成,还会引火烧身。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梁过来知会了严洛晨一声,而后拿着自己的饭盒板着脸先走了。严洛晨暗暗好笑,这个老梁看起来不好相处,其实骨子里也是个善人。
到了食堂门口才想起自己两手空空,严洛晨赶紧跑进卖场买了个最便宜的饭盒,十三块钱,心疼了他好一会儿,直到饭盒里多了米饭和蔬菜炒肉,他才舒服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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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1
超市食堂的饭菜还是不错的,至少比严洛晨之前吃的十块钱三荤两素的快餐要好。有了工作,有了住宿,不用再挨饿,更不用捡垃圾换钱,生活一下子变得忙碌、充实、有规律,十多天过去,严洛晨只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被愉悦和自信充斥着。
于军知道严洛晨找到工作的事,是在他已经工作了差不多一周之后。严洛晨离开天桥的那天曾去找过于军,可惜他当时有任务出去了,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他,工作了几天后,他借了老梁的古董手机才打了个电话给他。
得知严洛晨终于找到工作,于军自然很高兴,可又似乎有些担心。
【虽然知道你有工作了我很开心,不过,我就是担心你究竟能坚持多久啊?】
严洛晨气得想摔手机,幸亏及时想到这手机是别人的,才克制了这股冲动,“于哥,你就不能鼓励鼓励我吗?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没定性的人啊!”
【这可不好说!你这家伙可是有前科的,就算你现在性格大变,可没准你一抽风,又变回去了呢?】
严洛晨望天翻白眼,对着手机话筒淡淡地威胁道:“好吧,既然于哥你希望我变回去,那你的馄饨钱和医药费就指望不上了。”
电话那边顿时提高嗓门慌张地大叫:【别呀洛晨,我说笑的哈,你可别变回去,现在多好啊,你多上进多积极呀,要变回去了我可就血本无归了呀!】
严洛晨:“……”
将手机还给老梁,老梁看他满脸喜气,忍不住说:“你很高兴嘛。”
严洛晨也不否认,笑着点点头说:“是啊,非常高兴,非常非常高兴。”有工作的生活充实有干劲,感觉浑身都充满力量,对未来也满怀了憧憬,能不精神振奋吗?
老梁撇撇嘴,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在高兴些什么。
于军过了几天驱车到严洛晨工作的超市看望他。当时严洛晨正与老梁一起抬一箱重达上百斤的什么货物往仓库里走,集装箱货车就停在一边,看见于军后,冲他咧嘴一乐,以眼神示意他稍等一会儿。
严洛晨放下货物从仓库出来,拿挂在脖子上的毛巾边擦汗边走过去跟于军打招呼,结果还没说上几句话,仓管那边就喊开了。
“洛晨你干嘛呢?现在是上班时间,可不是给你们私人聊天的。”
这个仓管叫张孝廉,不同于何保成的爽朗近人,这个家伙颇有点贼眉鼠眼、欺软怕硬的小人样,严洛晨第一天上班看见他就觉得这人不顺眼,可偏偏分到跟他一个班时,躲都躲不开。这不,揪着一点小事就开始发官威了。
严洛晨醒过来后,身边就于军这么一个熟人,不仅救他性命还在生活里帮他好多忙,难免对他心生亲近和依赖。好不容易这唯一的熟人跑来探望他,心中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跟他分享,就被人打断,心里着实恼火不已。
严洛晨冷眼瞥张孝廉,又看看站在他身后抽烟闲聊的那俩工友,高声道:“我哥来了打个招呼而已,刚说两三句话,你喊什么呀?你身边两个大个子是杵在那儿看门的么?敢情你眼睛就长我身上啦!”
张孝廉指着严洛晨气得横眉竖眼:“你小子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我说你……”
“好了洛晨!”于军拍拍严洛晨的肩阻止他说下去,遂又对张孝廉挥手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哥们儿,这小子是我弟弟,年轻脾气冲,别介意,也怪我来的时候没问清楚你们的上下班时间,对不住了哈。”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于军这么大一个子,站在那儿本就十分有压迫感,现在一脸笑意盈盈地跟张孝廉道歉,态度极好,张孝廉这才脸色好看了点,说了句“上班时间可不准随便来找”便讪讪地转到仓库里面去了。
严洛晨有些不好意思,也有点不甘心,“于哥,你不用替我对那种人低头。”
“你小子,看样子以前也是没出来工作过,这么不知深浅。”于军很严肃地看他,“在职场上不管单位大或小、是什么样的工作性质,人际关系都很重要,尤其是你的直属上司,不一定要讨好,可一定不能与之为敌,不然怎么混下去?你看你这种尖锐的个性,像个刺猬一样,一点小事就能让你浑身是刺充满戒备。看着吧,那个仓管一看就不是好人,你要是不巴着他点,你能在这儿长干下去才怪。”
“……”
于军说的对,可严洛晨实在做不来讨好卖乖的事情,尤其是张孝廉总是仗势欺人、还欺老实人的丑陋嘴脸,别说讨好了,他就连跟他说句话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好了,为人处世什么的,我跟你讲也是白讲,你得自己从人与人的来往中领悟。今天本来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的,既然还行,我就不耽搁你了,等下次有了时间,咱俩再联系吧。”
于军走了,严洛晨心里一阵失落,于是对张孝廉更加没个好脸色。
老梁见严洛晨不高兴样子,暗暗告诫他,“心有不满也别露在脸上,人心都隔着肚皮,小心自己被整了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事实证明老梁说的话一点没错,就在第二天,严洛晨的工作量就突然加大了,那些工友都有意似的躲着他,连老梁都无奈地叹着气跟另外的工人搭档抬货,不跟他一起了。好多重量明显一个人搬不动的大箱子都留给他一个人,那两个偷懒的惯犯就站在边上双手抱胸盯着他,名曰监视,以免他再次偷懒。
严洛晨懂了,这明摆着是张孝廉在整他。
严洛晨走到正在清点货物的张孝廉面前,指着那些又大又重的箱子对他说:“张主管,能派个人跟我一起搬货吗?”
张孝廉手里在写记录,头也不抬地说:“你不是说我的眼睛只长在你一人身上吗?好啊,我今天就不盯着你了,你自己干去。有什么事也别来找我,我没功夫招呼你。”说完伸手要扒开他,朝另一边走去。
严洛晨黑着脸再次拦在他面前,“张主管,你故意针对我是不是?就因为我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驳了你的面子?你也太无聊了吧。”
张孝廉狠狠地合上本子,眯眼瞪着他,“我就是无聊了怎么办?你以为你是谁啊小子?别看我就一仓库管理员,可我要是在这儿整死你都没人敢管我你信不信?在这做事的每一个人,看见我都得叫一声张老大。就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敢跟我叫板,不整死我就不姓张。”得意地笑了两声,“除非你小子不干这份活儿,不然就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