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没接话,老人家看了他一眼:“你叫秦晋是吧?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河里可从来没飘过你的河灯!”
秦晋没想到老头子会说这么一句话,当即也愣住了,老人家看他这副表情,笑一下:“看来,老头子真是言多语失啊……”
“你知道什么?”秦晋追问。
老人家使劲儿撑了一下船,船底上下晃动一下,从一扇立在水上的玄色铁门里钻出来:“鬼门要关了——”话音没落,船身猛地晃起来,秦晋感觉被什么撞了一下,扭头看见他们的船跟一条空船挨在一起。
“回吧!”
老头子呵斥一声,秦晋好像双腿不受自己控制,抱着王巍就跌入空船里,再一转眼,胖子跟四眼儿也纷纷摔进来。水波声哗啦哗啦,他们的船开始往反方向飘。老人家一撑浆,他的船顺着来路返回,过了那道铁门。
秦晋这才意识到,刚才他们行驶的水道哪里是北运河,分明就是鬼门里的冥河!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 树叶在沙沙响……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多么幽静的晚上……”
老头子撑着船远去,河面上是他悠扬的歌声,王巍皱了一下眉,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秦晋:“我好像听见爷爷在唱歌,就那个《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秦晋朝着鬼门看去,玄色铁门已经开始关闭,王巍奇怪的顺着秦晋的目光看,河面上一片平静,什么都没有。
“秦晋你看什么呢?”王巍皱眉。
秦晋转脸看他,表情有点愣怔,王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小子发什么呆呢?”
“王巍,你阳眼开了!”
“啊?”王巍一愣:“是哈!”
秦晋看他太高兴,后半句还是咽下去没说——阳眼是开了,阴阳又闭上了。秦晋扭过头,鬼门轰然关上了。
35、决裂 ...
王巍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体力这么好的人,明明那天在桃花堤觉得自己身体快要被折腾垮掉,却在回来之后的半个月里,神奇的康复了。胖子说,他没残废简直是个奇迹,王巍虽然嘴上说那是自己平时行善积德,好人好报,可心里也犯嘀咕,不知道这种恢复力算不算好事。
“巍子,听说了么?那几群杂碎从桃花堤回来精神就有点不正常,姓赵那个娘们儿让人给送的精神病院了!”胖子抱着一大西瓜进屋,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菜刀:“我胖子现在发现老话儿说的真龘他妈有道理,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去你妈的——”王巍一踹脚,飞出去拖鞋砍他,眼神儿往院儿里扫了扫:“东子来了?”
姚岑一个礼拜之前就养的差不多让靳海东给接走了,这小子没人好探望,一时也找不着借口过来,这回王巍受伤倒是又让他抓着机会了。
“他非要来看看你,还他妈不敢进来,这小子怂的!”胖子观察着王巍的脸色,看他没什么表情,赶紧趁热打铁:“要不,我让他进来?他爸关系给他找好了,这小子明天就参军去……”
这时候秦晋从外头进来,浑身汗津津的,看见桌上有个西瓜,拿出菜刀就切了,挑一块儿呼呼啃。
“嘿!你到不客气!”王巍一愣,啪啪拍桌子:“受累您稍微对这西瓜的主人表示一下尊敬行么?”
秦晋斜一眼王巍,噗噗吐出几个西瓜子儿,王巍气乐了,冲着胖子嚷嚷:“赶紧赶紧,让送西瓜那孙子进来看看,他费劲心思送来的东西让谁吃了!”
胖子一看有戏,嘿嘿乐了,扯着嗓子就喊靳海东,那小子进来的时候,脚底下跟要踩雷似的,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巍子”。
“我听说你让人扎了,严重么?”
“操!胖子你不能跟别人说我点好?一辈子就怂了这么一回,全他妈让你给我宣扬的满城风雨了!”王巍厥的胖子一句,斜一眼靳海东——从来都拿下巴颏儿看人的皇太子今儿跟亡国奴似的,王巍忽然觉着自己特像作威作福的地主阶级,这靳海东整个儿一受压迫的贫下中农……
“东子,我现在特他妈想抽你,知道么?”王巍走的靳海东跟前儿,恶狠狠瞪着他,靳海东一抿嘴,表情那叫一扭曲,王巍哼一声,一把抓起来靳海东的领子:“操龘——我就他妈看不得你现在这副怂样!跟谁装孙子呢!窝囊劲儿!”
靳海东抬头一愣,王巍一个耳刮子甩过去:“还手!”
“巍子你干嘛呢!”胖子一愣,要上去拉架,秦晋拽住他:“让他们打。”
“秦晋你有病吧……”胖子话没说完,就让秦晋拿角儿西瓜塞得嘴里,他瞪眼,秦晋也不看他,就抱着肩膀看王巍玩命儿激靳海东:“打完两清。”
他扯了扯嘴角。
呼——
王巍把靳海东推的地上,抡拳给他肚子一下:“你bk的还手!”
靳海东闷声挨了几下,实在受不住,吼了一嗓子,跟王巍滚在一起,混打起来。
王巍他们生活的这个时代,政治是生命的主旋律,信仰太真,真心却太假,除了眼下这拳头,以及砸下去之后这切腹的痛,亲情、爱情、友情都来得太虚,太飘渺,就像桃花堤那浪漫的花香,越美好,反而越抓不住。
王巍相信情吗?那东西,有时候真还不如他握住的一对拳头,还不如这一身蛮力让他觉得安全。
咣咣几拳下去,他跟东子的交情,也就这么完了。
他们这帮人因为共同的背景走到一起,早晚也会因为时代分配给他们各自不同的命运而分道扬镳。酒席总会散场的,只不过,他跟东子散的早一些。
一场架干完,都痛快点,谁也不欠谁,谁也别墨迹谁,谁他妈的也别留恋……
“咱俩清了,滚吧!”王巍从地上爬起来,抹一把鼻子底下的血:“看住了你女人,别他妈让我再看见添堵!”
“放心,我东子这辈子不会再欠你情!”靳海东伤的更重,站起来晃了一下,扭身走了。
胖子看得直愣:“巍子你也太狠了吧,现在他整个儿一打架斗殴的不良分子,明天去报道还不得让人给退回来!”说着,忽然反应过来:“操!巍子你故意的吧!”
“怎么着,胖爷你正气病犯了,看不过去了?”王巍挑了一下眼眉:“我王巍就他妈一睚眦必报的小人,你今儿第一天发现么?”
“操——”胖子啐了一口:“我就他妈的跟夹缝里求生存……”
王巍哼了一声,发现秦晋一直瞅着他,跟着就瞪了秦晋一眼,有点威胁的意思。
“你今天不去看坟地?”胖子蹭了个晚饭,屁颠屁颠走了,王巍跟水管子底下刷碗,奇怪今天秦晋怎么没动静。
“打算怎么办?”秦晋坐的板凳儿上,抬眼看着王巍。
“什么怎么办?”王巍扭过头,水龙头哗哗地开着,跨栏背心上溅湿了一大片。
秦晋站起来,打了个唿哨,天罡跟地煞摇头摆尾地跑过来,他蹲□子拿手挨个拍拍:“我都看见了。”
王巍皱了一下眉,心说这小子眼就真这么尖,那天自己被姚岑他爸威胁的时候,明明秦晋在屋里睡的死,而且他还特意拽着姚岑他爸换了个僻静地方……
“得了,我也没打算瞒你。”王巍关了水龙头,一屁股坐在池子边上:“这一拨儿下放我已经榜上有名了,陕西。听说姨夫在那关牛棚,我去了正好有个照应。”说着,王巍警告秦晋一句:“这事儿,你别告诉胖子他们!”
秦晋哼了一声,一拽天罡的 毛儿,地煞邪气地趴在地上嗷呜一声,秦晋甩开步子,天罡屁颠屁颠地跟上。
“软蛋。”秦晋斜了王巍一眼。
“我龘操——你小子吃屎了,嘴这么臭!”这秦晋分明是一张看他不爽的脸,王巍简直匪夷所思,自己什么时候惹着他了?
秦晋早就看出来,王巍嘴硬心软,看不得靳海东一辈子心存愧疚。愣是成心报复靳海东一次,好让他放下包袱,该干嘛干嘛去。
王巍心气儿,反正裂都裂了,他跟靳海东是这辈子没法儿回到从前,干脆撕破脸,谁也别给谁添堵就完了。他自己没觉着怎么的,秦晋看在眼里的却是这傻小子成全人家,把自己套进去,还乐不颠颠的没怎么意识到。
这些话,秦晋放心里也没打算说,带着狗就往外走,临走嘴里还嘟囔着:“傻龘-逼,白便宜他了。”
王巍稍微反应一下,才意识到这小子说的是东子,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子老母鸡把小鸡养大了,小鸡终于开始懂事儿的成就感——秦晋这小子,这不摆明了替他打抱不平么?
36、离别 ...
要去陕西的风声是临走前一天晚上,王巍才散给胖子,四眼儿的。俩人差点让王巍给气死,拉着他就去喝酒,一场酒喝得整个儿一告别演出,鼻涕眼泪流了一玻璃杯,又让自个儿稀里糊涂灌下去。王巍笑着骂:“你俩真龘他妈恶心……”
胖子回骂:“你龘他妈忍得了就忍,忍不了就给老子强忍着,反正也是看最后一回了……”这话出口,竟然带着股子伤感,胖子抽抽鼻子,四眼儿抹抹眼泪,王巍伸爪子一人给了一啪的:“操!出息!”骂完了,自己鼻子也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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