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任的房间摆设几乎一丝不苟,就连洗澡前脱下的衬衣和西裤都整整齐齐的叠好摆在床边。
周泽延苦恼的看看那些叠的连褶皱都很难找到的衣物,硬着头皮翻了翻衣兜和裤兜,什么都没有。
他不死心的又挨着把有可能的地方找了个遍,甚至还趴在地下看了看床垫下面,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果然电影里都是糊弄人的,主角随便找一找就能找到亲友的病历什么的,太假了!!!
白坤胡扯的什么“呵呵你爸有可能身患绝症不想让你知道才偷偷去医院看病”,呵呵他个大头鬼。
这时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没等周泽延反应过来,周任就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出来了。
两人都僵立当场。
周泽延做贼心虚,也不敢直视他爸的脸,急忙低头干笑道:“爸爸,我,我找你有点事……”他的视线停在中间,哇靠好大!
周任洗完澡要出来拿干净内裤,当然什么都没穿,全身上下只有手上拿了条擦头发的毛巾。更要命的是,周泽延满眼新奇的盯着那里看,令周任几乎难以自持。
周任忍无可忍的暴喝一声:“滚出去!”
周泽延打了个战,终于记起眼前危机重重,哭丧着脸跑了出去。
周任从衣橱里拿了新内裤,不自然的曲了曲腿,心里充满了悲哀。
过了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发现房间里被翻的有些乱,泽续是想找什么?
周泽延逃回房间立刻反锁上门,沮丧的想他爸大概要讨厌死他了,要是时光倒流他一定自插双目!
不过他又觉得新鲜的很,他还是个无意识小蝌蚪的时候就住在那里面,一别二十余年……它好大!
☆、chapter24
周泽延虽然也觉得尴尬,但并没有把这么一件事看的很严重,睡一觉醒来就几乎丢到了脑后去。
他没想到周任却好像很在意,对他的态度变得有些冷淡。
以前早上出门的时候,周任习惯问一句“要不要送你”,现在别说这种表示关怀的话语,总是周泽延刚坐在餐桌边准备剥鸡蛋或是打开牛奶盒子,周任就已经结束早餐,扔下筷子走人。晚上他回来的也越来越晚,就算是加班或应酬,频次也未免高了点。
周泽延一边暗暗抱怨周任小心眼,一边又觉得这事儿的错误主要在自己,在被周任冷暴力了几天之后,他诚恳的向周任道了一次歉。
周任看起来也不像生气,只说了句“下不为例”,可是之后还是对他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善。
周泽延郁闷不已,只好另辟蹊径,周末泡在白坤那里,到晚上十点多还不回家,周任居然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来。最后他也终于没敢超过十二点,急火火的踩着时间点跑回家去,周任房门紧闭,显然已经睡觉了。
这下周泽延彻底颓了。
星期一下午,B大迎来了LSE的学生交流团,商学院担当起了主要接待任务,在小礼堂里举行了一场小型欢迎会。
周泽延自然是不大关心这些事的,他坐在后排和白坤发微信吐槽他爸的小心眼,却遭到了白坤无情的嘲笑。
欢迎会结束之后,周泽延郁闷的回家,在校门口意外的碰到了于识谦。
“于叔叔?”周泽延诧异的叫他一声。
于识谦今天的装束格外低调,站在大学门口如织的人流中,就像是学校里普通的教职工。他看上去心情不错:“泽续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周泽延拘谨的笑了笑,问道:“您好,是到我们学校来指导工作吗?”
于识谦摇头道:“上次你说有时间要请我吃饭,我可是一直在等你打电话给我的,担心你忘了或是要赖账,特地到校门口来堵你的。”
周泽延惊愕道:“啊?”
于识谦笑起来:“开玩笑的,我来看一个朋友,没想到刚好碰到你。”
周泽延道:“……那您今天有时间吗?不如我请您吃晚饭?”上次麻烦于识谦帮忙的事情他一直都很感激,但是他身居高位,贸然打电话邀请的话总觉得有点唐突,所以才一拖再拖到了今天。
于识谦笑道:“这可怎么办呢?我今晚正好没有安排,看来你的这一餐是逃不掉了。”
周泽延的路考已经过了,但是驾照还没有拿到。他跟着于识谦去取车,于识谦是自己开车来的,不是之前见过的那辆奥迪A6,而是和周任那辆同系列的SUV,想来这应该是他自己的车辆。
于识谦的温和和周任的严肃带给人的感受也是截然不同的,周泽延在那时确定和于婉欣婚事时第一次见到于识谦,就已经对这位长辈心生敬爱。
尤其那时周任暴脾气比现在大的多,时常都是冷面辣手,对比之下,于识谦当然更符合周泽延想象中父亲的完美标准。
于识谦本身是商科博士,后来弃商从政,和周泽延的谈话中满是对年轻后辈的爱护和勉励,他的语言也不失风趣,这次晚餐始终都处在相当愉快的氛围中。
之后周泽延叫服务员过来买单,发现于识谦刚才借着去洗手间的时候已经买过。
他不大好意思道:“说好我请您的。”
于识谦微笑的摆摆手道:“你要是过意不去,那就下次吧。”
周泽延也只好把卡收回去,郑重道:“下次您可不要再抢。”
于识谦把他送到家门口,周泽延还在犹豫要不要请他进去坐一坐,他却先开口道:“婉欣的事,我也觉得很无奈。”
周泽延面色尴尬起来,他对于婉欣厌烦到了极点,可是于识谦和他女儿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于识谦道:“我就这一个女儿,从小就宠的过了头,我和她妈妈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这么……咳。”
周泽延见他神色露出对女儿深深的忧虑,只得劝慰道:“她最近也没有再来过,大概再多一段时间就会忘了。”
于识谦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不过我是真的对你父亲感到抱歉,还有已经不在的泽延,我都不知我将来到了地下怎么面对泽延。”
周泽延一怔,迟疑道:“我哥他不会怨您的,这和您没有直接的关系。”
于识谦道:“我当初是真的觉得泽延是个好孩子,才放心把婉欣嫁给他,谁知道现在竟然变成这样的局面……”他倏然收住,不自然的笑了笑道:“算了,本来今天很高兴,不说这些了,你回家去吧,你爸爸肯定等急了。”他隔着车窗指了指周家二楼的某个窗口。
周泽延扭头看过去,周任房间的灯亮着,现在刚过九点,周任今天居然回来这么早。
目送于识谦的车辆远去,他又抬头看了看,那扇窗口的灯光已经熄灭,和夜色融在了一起。
他低下头重重的叹了口气,沮丧的走进家门。
周任收回望着楼下的目光,退了两步坐在椅子上,露出错杂的神情。
他这一生只对一件事束手无策,那就是父子关系。不管是暴力还是宠爱,两种方法的两次尝试,上一次让泽延离他越来越远,这次他只能尽量远离泽续。
父子两人这半个月来说过的话加起来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那天泽续眼巴巴的站在他对面说着道歉的话,周任比任何时候都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想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
欲念一旦生出来,就再也难收回。
周任拿起桌上的彩页纸张,在黑暗中捏紧了手指。
早上起床,周泽延无精打采的晃着下楼,惊讶的发现周任居然还没有走,看到他下楼还抬起头看他一眼,示意他过去坐。
周泽延瞬间狂喜,爸爸终于忍不住要原谅他了!!!
他几乎是小跑着过去坐在周任对面,喜滋滋的叫:“爸爸!”
周任用力抿了抿唇,把面前的东西推过去,说道:“你看看这个,把表格填了吧。”
周泽延拿起来定睛一看,脸色大变。
周任淡淡道:“LSE交流团到你们学校来,有一个交换生计划……”
“我不去!”周泽延把手里的东西随手一扔,几页纸轻飘飘的散在地下。
周任板着脸道:“LSE的商科非常出色,之后去读MBA也会容易一些。”
周泽延瞪大眼睛:“我说了我不去!”
周任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如果你不想自己填表,我会帮你填好提交。”
周泽延要气炸了,压着声音道:“我不想出国。”
周任道:“你是我的儿子,应该做正确的选择。”
周泽延凛然道:“我是你的儿子!爸爸,你就不想我留在你身边吗?”
周任漠然道:“你如果不够优秀,在不在我身边又有什么区别。”
周泽延心头涌上十分强烈的伤心和失落,两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周任的脸,半晌才低声道:“知道了,我会自己填表。”
“什么?!你要去英国?!”白坤惊讶的几乎要从吧台里跳出来。
周泽延呆坐道:“不是我想去,我爸要把我赶走。”
白坤大声道:“既然你不想去那就别去,大不了从家里搬出来,我养着你。”
周泽延头痛的趴在吧台上,有气无力道:“别胡说了,这次我大概是真的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