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没说话,低着头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回过头来,说:“我后来就后悔了。”
凌志刚愣了一下,钟鸣就说:“剧本刚给了宋老师之后,我就后悔了,我把剧本烧了的时候,也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
凌志刚就笑了:“这个我知道。要不然你以为我会轻易饶了你?”
“如果我没有烧掉,而是执意拿给宋老师,你会怎么办?”
凌志刚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它也不能怎么样……刚知道的时候挺生气,可是后来我去接你,看你站在学校外头等我,看见你的样子,我一下子就心软了。”
他说着,扭头看着他:“有时候想想挺可怕的,我活了半辈子,还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很没有安全感。”
钟鸣嘴角露出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凌志刚却表现出一副不满的样子:“你很得意吧,想笑就笑出来。”
钟鸣就咧开了嘴角:“我确实高兴,你的苦日子,才刚开始呢。”
他说完就跑了,地上都是雪,他跑不快,而且跑起来的姿势也怪怪的,凌志刚就在他身后喊道:“所有的苦日子都来吧,我甘之若饴,迫不及待!”
钟鸣屁颠屁颠跑回家,张奶奶笑着问:“冻坏了吧,快过来烤烤火。”
钟鸣就把手套脱了下来,伸到火堆旁,他的脸红扑扑的,被火光一照,就更好看了。张爷问:“你哥呢?”
“他在后头呢,年纪大了,没我跑的快。”
他刚说完,凌志刚就推开门进来了,他闪进门来,带进来好大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一块飞了进来,钟鸣一直乐,看着凌志刚说:“呦,你跑的还挺快的。”
张奶奶赶紧上前帮凌志刚打他身上的雪花,凌志刚搓了搓手掌,把买来的饺子递给张奶奶,赶紧也蹲到了火堆旁,问钟鸣:“你又说我什么呢?”
“好话不说第二遍。”钟鸣这么一说,张爷夫妇俩都笑了。张奶奶去厨房下饺子,这么一开一关,门口就又有雪花涌进来,钟鸣烤着火,说:“这雪下的真大,都下半天了一点停的意思也没有,下这么大,咱们怎么走啊?”
“我正考虑呢,要不咱们吃了饭就走吧。”
“走这么急?”张爷露出了惊讶的语气:“下午就得走?”
“照这样下下去,地上的雪会越来越厚,到时候车就不好开了,假期就这么几天,如今已经过了大半了,钟鸣还要回去看他妈。”凌志刚说着搓搓手站起来:“我先去村口看看路况。”
“我也去。”钟鸣说着就站了起来要跟着出去,凌志刚回头说:“你不准去,太冷了。”
钟鸣只好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等凌志刚出了门,他赶紧捞上手套戴上,张爷问:“你干什么去?”
“我出去看看。”
“你表哥刚才怎么说的,别出去了,冻坏了你。”
“没事,我穿的很厚。”钟鸣说着又问:“我能拿您的军大衣么?”
“你要披?就是有点沉,老军大衣了……”
“不是,我给我哥穿,他只穿了个外套,没带什么衣服,我怕他冷。”
张爷就笑了,把军大衣递给他:“你这孩子,当着他的面净捡难听的说,一转身又都惦记着他。”
钟鸣讪讪地笑了笑,抱着军大衣就跑出去了,来到院子外头,他往路两头看了看,外头下这么大的风雪,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他一眼就看见了凌志刚的身影。他喊了一声,可是北风太大,很快就把他的声音给吞没了,他只好抱着大衣追了上去,结果刚跑了两步,一条大狗就窜了出来。
钟鸣赶紧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那条狗,他觉得就是他刚来那天晚上碰见的那一条,这条狗像跟他有仇似的,每次看见他都凶巴巴的。钟鸣抱着大衣一点一点往前走,他想这条狗如果扑上来,他就拿大衣挡一下,估计也咬不住他。
结果他刚走了两步,那条狗就呜呜地叫了出来,脸上也露出了一股凶相。钟鸣瞪着它,忽然做了个弯腰的动作,那条狗“倏地”一声,立马蹿跑了。
钟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来也是条色厉内荏的狗,空有一个凶皮囊。他赶紧抱着大衣跑了起来,气喘吁吁地追凌志刚。结果跑了一会儿他突然发觉不对劲,回头一看,那条狗居然撒着蹄子追了上来!
这下可把钟鸣吓的不轻,他撒开腿赶紧跑,眼看着凌志刚已经在他前头不远了,他立即扯开嗓子叫道:“凌志刚,凌志刚!”
凌志刚回过头来,他这下松了一口气,谁知道这一松气,脚下不知道绊到什么了,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那条狗看见凌志刚跑过来,居然停在原地不动了,只是凶巴巴地在那儿“呜呜”地叫。
钟鸣摔了个狗啃泥,弄的一脸都是雪,凌志刚看着他就笑了出来,把他拉了起来:“叫你别出门,你非要出来,没事吧?”
钟鸣回头看了一眼那条狗,心里满满都是气,弯腰抓起一把雪窝巴窝巴窝成了一个雪球就扔了过去,那条狗立马跑了,钟鸣气的不行:“欺软怕硬,见你它怎么不敢咬啊?!”
这天底下的狗似乎都是只敢在他面前有脾气,见了凌志刚都很服帖,难道在狗的眼里,也能看出凌志刚的煞气来?他把军大衣推到凌志刚手里:“你以为我想出来,这是张爷让我给你拿的大衣,他怕你冷,所以让我跑来送给你。”
“你穿吧,我不冷。”
“我都穿这么厚了,又是毛衣又是羽绒服,再穿我就走不动了,成个球了。”
凌志刚就笑了,把大衣披在身上,钟鸣就说:“来的时候我就让你多穿点衣裳,你说你不怕冷,现在知道冷了吧?”
“没想到会在这里呆这么久,而且又下了这么大的雪。”凌志刚说着往手上哈了哈气:“你回去吧,外头太冷了。”
“我不回去,那条狗就在路上等着我呢,我跟你一起。”
凌志刚朝村里头看了看,就笑了,伸出手来,说:“我拉着你。”
“不用。”钟鸣把手插进羽绒服的兜里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路上这么厚的雪,车开的动么?”
“还好,也不是特别深,我主要是怕山路难走,那些盘旋公路比较陡峭,现在有雪还好一点,等到天气暖和要是开了化再结冰,就没法走了。”
“可在这也看不见山上的情况啊。”
“如果有车过来,说明公路就还行。”凌志刚眯着眼睛往远处看了一会儿,钟鸣有一点近视,可是不厉害,所以从来没有戴过眼镜,可是现在被白茫茫的雪光照着,竟然有点看不清楚了,他遮着眼睛,问:“有车来么?”
“好像是有。”凌志刚又往前走了两步,语气就确定了:“看来路上开车应该没问题。”
“那咱们赶紧回去,吃了饭赶紧走吧,照这雪的下法,再等一会路上积雪就更厚了。”
凌志刚点点头,他们一块往村子里头走,那条狗一直跟着他们,钟鸣不断地回头看,说:“那条狗真奇怪,我见它好几回了,总是跟着我。”
凌志刚也回头看了一眼:“跟黑子还真有点像。”
提起黑子,钟鸣忽然叫了出来:“糟了,咱们光顾着出门了,都忘了黑子的事了,几天不吃东西,不会饿出事来吧??”
凌志刚就笑了:“你以为都像你这么忘事呢,我一早就找好照看黑子的人了,饿不着它。”
“谁呀?”
“张江和啊,他最闲,又爱往咱们那儿跑。”
“他行么,别再给你忘了,他那人就是嘴上说话痛快,办事还真不牢靠,我都信不过他,你倒是信得过。”
“我打过电话了,他很负责任。”凌志刚笑着问:“这倒是稀奇,你对张江和的印象,看来也不怎么好啊?”
钟鸣一愣,随即就说:“嗯,从前还觉得他挺好的,可是这人跟人不能比,自从认识了沈俊,这一对比,我就觉得张江和不行了。”
凌志刚脸上那点笑容,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黑不溜秋的挺难看:“这都多久没听见沈俊这小子的名字了,你不提,我都以为他死了呢。”
他说完站住,忽然不往前走了。钟鸣回头问:“你怎么了,不走了?”
“不走了,一想到你回去就去找沈俊那小子,我就不打算回去了,咱们就在这山窝窝里头过一辈子得了。”
“你看看你!”钟鸣好像终于找到了凌志刚的短处:“前不久谁跟我说的他不是个小气的男人,照我看,你就是小气,不但小气,还幼稚。”
凌志刚黑着一张脸看着他,很严肃:“我真不喜欢你跟沈俊在一块,钟鸣,你听我的吧,就当我不讲理。”
“这个我不能答应你,我光明磊落,什么事也没有。”钟鸣也很严肃,脸色同样不好看:“我也说句实话,我也不喜欢你老揪着我跟沈俊的关系不放,我们很纯洁的朋友关系,你上次闹那一回就够了,以后你别老拿我跟他说事,再说我也恼了。我光明磊落,如果哪天我真对他有别的感情,我会告诉你,而且不光是他,将来无论遇见谁,我都会告诉你。这是我给你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