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我就怕他
凌志刚就笑了,说:“没看出你还有这胆量……行,我记住了。”
一瓶点滴至少要两个小时,病房里人又多,他们就在走廊里站着。大雪还在下,走廊里有人生了个炉子在熬中药,他们就在旁边站着取暖,时不时地跟熬药的那老太太说上一句话,那老太太是家里穷,不想花太多钱买药,在外头打听了,听说有个偏方很管用,就在医院里借了个炉子熬起药来。其实那中药味挺大的,那一群服务态度不怎么好的医生和护士居然也允许了,只是路过的时候,时不时会捂着鼻子皱一下眉头。钟鸣对于贫穷的感悟明显要比凌志刚深,他蹲在旁边跟那老太太说着话,凌志刚蹭了蹭他,说:“把你手机拿出来。”
钟鸣扭头说:“你不是有么?”
“我的快没电了,先用一下你的。”
反正钟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短信或内容,就把他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了凌志刚,自己继续跟那老太太聊天。
结果凌志刚拿着手机翻了翻,就想看看钟鸣的通讯录上都有什么人,结果他就看见了一大堆陌生的名字,他倒是不知道钟鸣的交友这么广泛,有的还是这哥那姐的写着称呼,他直接翻到L开头,结果却没看见他的名字,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随口问:“我让你把我的号码存上,这么久了你怎么没存?”
钟鸣心里头噗通一跳,赶紧把自己的手机抢了过来:“我这就存上!”
他可不敢告诉凌志刚,他其实已经把他的号码存上了,只是存的名字不是凌志刚,而是“王八蛋”。
“不对啊。”凌志刚忽然回过神来:“你手机上如果没有我的号,那你平常都是怎么跟我打电话的?”
“我背会了,你的号我知道!”
凌志刚露出了一副“那你讲”的表情。
“1………1………”他背了前四个号码就结巴了,“你怎么突然让我背,我太紧张了。”
男人看了他一眼,忽然掏出自己的手机来拨了一个号,钟鸣的手机一响,赶紧把手机往兜里揣,可是凌志刚一把就夺了过来,看了一眼,晃了晃手机质问:“王八蛋?”
钟鸣一把就把自己的手机夺了过来,事情既然已经露陷,他也就强硬起来了:“我的手机,我想写什么名写什么名。”
旁边那个老太太就笑了出来,露出了稀疏的牙齿。钟鸣挺尴尬的,把手机装进了兜里面,凌志刚也露出了一点笑,可是像是在敷衍,好像要不是身边有老太太在,他早就发威了。他站起来回了病房,钟鸣在炉子旁边烤着手,老太太问:“那是你什么人呢?”
“我哥。”钟鸣说:“我们俩闹惯了,他总是跟我一般见识。”
“兄弟俩闹别扭是常有的事,我们家也是俩小子,从小到大没少打架,不过真要有了什么事,还是自家兄弟亲。”
钟鸣点点头,说:“那倒是。不过现在我还体会不出来吧,反正我跟他相处常常有矛盾,他管的宽,又霸道。”
老太太忽然又说:“你们兄弟俩长的不像啊,一个这么魁梧,一个这么秀气。”
钟鸣赶紧说:“好多人都这么说,我长得比较像我妈。”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你哥哥看着对你很好啊。”
“看着对我也不好啊,他总是欺负我。”
老太太摇摇头,笑的坦然随和:“别人对你好不好,你不能光看表面,有些人面冷心热,有些人面热心冷,我看你哥,对你就是真心的好,他是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
钟鸣把手烤热了,赶紧戴上手套,他的手似乎有了冻伤,一热起来就痒痒的,还有点疼。他吸了一口气,说:“唉,我现在就希望我将来也会有本事,或者比他还有出息,那样我就能翻身了。您不知道,如今我干什么都有他压在我头顶上,虽然有时候他是在帮助我,对我是好的,可是我总觉得有人掐着我的脖子,有一股很憋屈的感觉。”
或许因为这老太太年纪大了,又与他素不相识,钟鸣说起来毫无顾忌:“可是他是老大,有老大的威严,不希望我将来比他强。我觉得我将来工作或者找对象,都会受他的限制。”
他这么一说,老太太果然有些吃惊了:“你哥管你管的这么严格?”
钟鸣点点头,说:“您刚才不就看见了,他连我的手机都要管,连我写了什么名字都要管。”
没想到那老太太就笑了,说:“这件事你哥还真没有错,哪有弟弟叫哥哥王八蛋的,你哥是王八蛋,那你是什么?”
钟鸣欲言又止,那老太太就笑了出来,说:“做兄弟的,还是该有个分寸,弟弟就该让哥哥有个老大的威严,得尊重他。”
钟鸣觉得很有意思,又觉得挺吃惊的,这农村老太太看着不咋地,说起话来还挺有人生哲理的,还懂得尊重,他就问:“您是本地人么?”
“可不是本地人么,一辈子没出过县城。”那老太太说着就擦着嘴笑了出来:“哎呀,光顾着说话,药都快熬干了。”
钟鸣赶紧帮着老太太把药舀出来,老太太端着药进了旁边的病房里面,钟鸣就在炉子旁边又蹲了下来,把煤炉的通风口堵上。他已经五六年没有烧过没炉子了,这都是很久远的回忆。他见地上有几块橘子皮,就拾起来放在了火上,不一会儿橘子皮的香味就散了出来,老太太端着药碗出来,又重新添了水,继续熬。
钟鸣就问:“就您一个人么,您的儿子的,您不是说您有两个儿子的么?”
“儿子不顶用。”那老太太边盖药罐子边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觉得在家不挣钱,都跑到城市里头去打工了。我大儿子跟大儿媳去了新疆,包了几块地在那种棉花,把孩子也接过去了,在那儿跟生根落户差不多,一年也不一定就能回来一趟;二儿子在省城打工,二儿媳也跟着去了,在那做环卫工人,一方面也照顾我小孙子上学。”
“那可够辛苦的。”钟鸣说:“我妈也在城里做环卫工,常常天不亮就得爬起来,遇到下雪天,就更辛苦。”
那老太太很惊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妈也是环卫工?”
钟鸣知道自己这一身衣服看着很不像,何况凌志刚可是开着车来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他跟这么气派的人是兄弟,自家母亲怎么还能是环卫工人呢。他有点尴尬,说:“以前是,以前我们家条件很不好。”
“哦……”那老太太就笑了,又羡慕:“那一定是你哥有出息,把你们家带起来了。所以说农村人都希望自己儿孙学习好能考上大学呢,等大学毕业,一个人混出模样来,一家子都跟着沾光,跟着一块好起来了。我现在就盼望着我大孙子能学出个样子来,他学习成绩好,一家子的希望都在他身上。”
说起自己的大孙子,老太太脸上就又有光彩了,钟鸣就问:“您孙子多大了?”
“估计跟你年纪差不多大,十七了,上高二。”
那上学也不算晚,钟鸣他们家乡一般都是二十岁入大学,像他这种十八岁就上大二的属于很罕见。钟鸣笑了笑,说:“那跟我差不多大,我十八岁。”
“你是老来子吧?”
钟鸣很吃惊:“您怎么知道的?”
“猜的,你看你跟你哥差了那么多岁。”
钟鸣一愣,随即就乐了。老太太又说:“不过你们家真有福气,兄弟俩都生得这么好,个头又高。”
钟鸣失声笑了出来,正要损凌志刚两句,凌志刚忽然从病房里头出来叫护士,他赶紧站了起来跑到病房里头问:“怎么了?”
“没事,点滴快打完了,我叫护士来拔针。”
张爷已经坐了起来,着急地问:“医生怎么说,能出院了么?”
“咱们这就走。”凌志刚说:“走之前再让医生看一眼。”
医生过来查看了一番,说是没什么大碍,又交代了一下饮食方面应该注意的问题。趁着凌志刚过去结算住院费的时候,钟鸣就把被子收拾好装进了袋子里面,把所有东西都收拾了,扶着张爷出了门。
凌志刚正好交了费,看见赶紧跑了过来,将外套脱了下来要披在张爷的身上,张爷说什么也不肯,说:“我不冷,倒是你,穿这么薄。”
“我年轻,不怕冻。”凌志刚说:“您披上吧,失了那么多血,抵抗力弱。”
“哪有这么娇贵,没事。”张爷说着就朝外头走,大雪纷纷落满了他们的肩头,钟鸣赶紧扶着张爷往外头走,顶着风回过头来喊道:“太冷了,张爷不要你就自己穿上!”
凌志刚披在身上追了出来,鹅毛大雪里头,钟鸣还是不断的回头看:“叫你穿上,你披着能暖和?”
凌志刚赶紧穿在了身上,张爷笑呵呵地回头看了钟鸣一眼:“你对志刚这么大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