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信理直气壮,“他是我徒弟。”
“我不承认!”王八贤用烟头指着他,嘲道,“他下跪了么,奉茶了么,拜祖师爷了么?你上下嘴皮子一碰人家就成你徒弟了?你当得起他师父?你知道当人家师父要负什么责任吗?你个眼子毛就会心血来潮,现在比温知君高了一辈你很爽是吧?也不想想人家小罗凭什么给你当徒弟啊?先不说他和温家的关系,咱就说罗家,当年罗总虽然只买不卖,但在古玩行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04年佳士得秋拍他能豪掷五个亿,你能吗?能吗?能吗?你个傻逼……唔……”
孔信把烟盒直接塞进了这家伙的嘴里。
罗子庚憋笑,“八千岁你别欺负我孔哥了,我觉得当他徒弟挺好的。”
王八贤掏出烟盒拍到孔信脸上,调转火力对罗子庚狂喷,“是挺好啊,智商这么低的师父哪儿找去啊,他那脑袋就是一个实心大萝卜,以后百分百被你牵着走!”
“别吵了,”孟昕阴沉着脸打断他们,“八千万对古今阁来说不是那么容易拿出来的,流动资金不够。”
孔信疑惑,“怎么可能?区区八千万……”
“这两年收的东西太多,我去一趟山西就收了一亿多,”孟昕淡定道,“还有前几天敏姐来抽走三千万。”
“我姐?”孔信一惊,“她要那么多钱干嘛?我爸同意了吗?”
孟昕面无表情,“他们的博物院从英国拍场拿到一个康熙粉彩的蟋蟀盆,她买出来送给温知君了,听说走内部价,四千八百万。”
“卧槽!!!”孔信错愕,半天才喃喃道,“这败家娘们……我爸居然同意她支钱养小白脸,真是老糊涂了……”
“什么小白脸,”孟昕皱眉,“你这张嘴真欠!”
孔信扶额,无力道,“古今阁的账上还能拿出多少?不要告诉我连八千万都没有。”
孟昕:“没有。”
孔信软软地倒在了罗子庚的肩上,颤巍巍,“老子拼死拼活赚钱,就养了一家蛀虫啊……”
罗子庚被他夸张的反应逗笑,摸摸他的软下巴,“要我借你点儿吗?”
“得了,你有多少钱?十万?二十万?一边歇着吧,”孔信摆手,思索片刻,“小孟,账上拨五千万,有没有问题?”
孟昕点头,“没问题,我自己能出一千万,剩下两千万你能拿出来吗?”
孔信想了想,一把将王八贤抓过来,“借我八百万。”
“没门!”王八贤狂怒挣扎,“你借我钱从来都不还!我再借给你就他妈脑子给驴踢了!”
“放屁你个铁公鸡!”孔信也人怒亦怒,“我什么时候没还过?”
“六岁那年你借了我八毛买瓷溜蛋儿,就没还!”
孔信:“卧槽!!!!”
孟昕额头青筋直爆,阴森道,“你们接着闹腾,不过就是个柴窑,错过了这一次大不了再出门捡一个!”
两人都闭了嘴,孔信愤愤地转过脸,“我没那么多钱,时间这么紧,也不可能拿出贷款来,”说着他拿眼睛斜王八贤,「有人是打算这辈子不见我姐了。」
「姓孔的你要不要脸?」王八贤抓狂,瞪着眼睛和孔信傻看半天,妥协了,嘟囔,「五百万!再多只能卖内裤了。」
孔信冷哼,「你这素质卖屁股都寒碜人。」
一行人商量完,孟昕道,「孔信,待会儿你要尽量压价,如果真得花这八千万,咱们古今阁在短时间内会比较难过。」
孔信点头,「我有数。」
罗子庚看着他病殃殃的脸色,皱眉,「你还发着烧,别逞强,还价的事情让孟哥来吧,或者我也可以……」
孔信摆手,「我没事,待会儿你看着我是怎么宰死那老烟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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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的更新都很硕大吧
☆、烫手金山芋
四个人回到房间,老烟鬼蹲在床头抽着烟,哑声道,“孔老板,商量好了?我们兄弟两个是粗人,不懂你们古玩行里的交易,但我们知道,这瓶子肯定是大宝贝,所以,至少得这个数。”
他突然握住孔信的手,手指在他掌心比了一个数字。
袖里乾坤!
罗子庚猛地睁大了眼睛,老古玩行里为了防止价格外泄,买卖双方议价的时候,往往两只手藏在袖子中,通过五根手指的比划来交流。
现在的买卖中已经很少还有人这么玩了,这家伙是个老鬼。
孔信面无表情和老烟鬼手握手,短短几分钟已经来回四五个回合,罗子庚站在侧后方,看到他脸色冷峻,透着病态的青白——还发着烧,他太逞强了。
两人来回十几次,动作终于慢下来,孔信冷冷地扫他一眼,似是在掂量是否已到底线,老烟鬼也在打量他,他满面沧桑,一双眼睛却透着狡诈的精光,隐藏再深也掩饰不住在这一行已厮混多年的经历。
两个都不是会轻易吃亏的人相互揣测片刻,都露出了笑容,勾在一起的手指合拢,最后以握手告终。
孟昕低声问,“成了?”
孔信点燃一根烟,狠吸一口,缓缓舒一口气,指尖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没有看孟昕,勉强咧了下嘴角,“嗯。”
一千年前的柴窑长颈圆腹瓶,成交价六千万八百万。
从旅馆中出来,北风凛冽,罗子庚打个哆嗦,北方的冬夜,真是刺骨的冷。
孔信叼着烟站在门灯下,仰头望着高深莫测的夜空,眯起眼睛喃喃道,“将近七千万买个瓶子,小孟,你说咱们傻不傻?”
孟昕背着装长颈瓶的书包,轻笑一声,“傻瓜买,傻瓜卖,还有傻瓜在等待,说的不就是咱们吗。”
话未说完,突然罗子庚一声惊呼,孟昕猛地回过头来,就见孔信身体晃了两下,一头栽下台阶。
“小心!”罗子庚一个箭步冲上去,指尖抓住他的外套,猛一用力,将人扯进怀中。
火热的嘴唇在脸颊一闪而过,罗子庚抱住孔信软下去的身体,相拥的瞬间,对方温暖的身体跌进自己怀里,心底倏地腾起一种难言的幸福,仿佛心底空了很多年的那块区域,瞬间被填满了。
令人尴尬的是,他在此时竟然有了反应。
孔信眉头紧颤了几下,回过神来,无力地靠在他肩头,低声道,「我好像太累了。」
「我们送你去医院。」罗子庚努力让自己半硬的下半身离他远一点。
孔信似是感觉到了,抬头看他一眼,罗子庚神色尴尬。
“……小屁孩,”孔信疲惫地笑骂一声。
罗子庚反而坦然,索性搂住他的细腰,“站不稳吗?放心靠在我身上。”
“嗯,”孔信点点头,老实地放松身体将重量压在他的肩上,高烧加上一夜未睡,他头晕得不行,视线都花了。
罗子庚做贼心虚,飞快地红了耳朵,悄悄深吁一口气赶走大脑中不堪入目的画面,表情无比正直,心里窃想就这样紧紧靠着好像也不错。
罗子庚坚持要去医院,孔信强打起精神,“不能去。”
“别任性,”罗子庚皱眉,“你发高烧呢。"
"不去,小孟订机票,"孔信目光在孟昕的背包上瞥了一瞬,缓缓闭上眼睛,"这个东西能改变当今古玩圈的格局,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它的主意,带着它太危险了,我们现在哪儿都不能去,必须立即回南京。"
孟昕点头,立刻掏出手机来订机票。
回南京的飞机要等晚上才起飞,三个人回旅馆去补眠,预约了医生来给孔信打针,他发高烧加一夜没睡,完全是超负荷运作。
白天的旅馆人来人往,三人走出电梯,一抬头,看到潘南华带人远远迎了上来。
孔信第一时间从罗子庚肩头直起腰来,步伐稳健从容,"潘总,这么早?"
潘南华笑容满面,上来就握住孔信的手,"小孔,恭喜。"
"我何喜之有?"
"跟叔叔还来这一套?"潘南华压低声音,"八贤王牵的那场买卖……”
孔信抬手打断他,掏出房卡开门,"进来说话。"
潘南华只带了一个秘书来,手里拎了个保险箱,打开,潘南华带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副字画。
罗子庚一愣,“曾巩的《局事帖》?”
"子庚好眼力,"潘南华夸赞一句,语气复杂,“这幅字在海内外都是孤本,并且传承有序,曾巩位列唐宋八大家,但目前出现的作品都在收藏家的手里,其他人想见一眼,都是非常难得的。”
孔信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扫一眼《局事帖》,挑眉,“既然是潘总的收藏,想必肯定是真品,价值连城……”
潘南华露出得意之色,“这是我目前最珍惜的藏品啦,真正的心头肉,小孔,听说你今天凌晨做成了一笔大生意,”他目光落在孟昕的背包上,右手比划出一个手势,“这个数?”
罗子庚皱眉,这潘南华消息竟如此灵通,连成交价格都打探到了,当时在场的只有六个人,还用了袖里乾坤来砍价,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潘总的消息真快,”孔信神情淡淡道,“既然天窗已经打开了,那咱们就说亮话吧,柴窑千八百年都没面过世,这次这玩意儿到底真,还是不真,我和小孟都拿不准,如果它是仿品,我们要吃个大亏,但好眼力都是真金白银练出来的,谁没打过眼?我们就当交学费了,七千万对古今阁来说算不上天文数字,但如果它是真品,”孔信眼角一瞥,冷笑,“潘总以为我孔某人是第一天开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