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够她吹一辈子了,“我和冬冬一起被拐卖了耶,真是太厉害了。”
雪里:“……”
就是这样一个天性乐观的家伙,雪里无法想象,要经历何种的绝望,才舍得抛下一切去死。
忽地下起雨了,一颗一颗砸在车顶上,像敲鼓,她们是住在鼓里的小精灵。雨很快下成一大片,噼里啪啦响,比过年放炮还热闹。
雪里上一秒还呆坐着,下一秒毫无征兆嚎啕大哭起来,“春信,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本来可以救你的,对不起……”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可以救你的。
——对不起,对不起。
春信赶紧抱住她,以为她是害怕了,手搭在她背上一下下顺着,“冬冬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我救你出去,我们一起逃跑。”
眼泪像雨,不停下,雪里哭得撕心裂肺。
这样的悲伤,春信并不懂。
大雨之后是酷热,时已入盛夏,车厢外的雨水很快就被蒸干,车厢里又闷又热,身在其中,鼻子已经闻不到什么味道,只是觉得空气越来越少,呼吸时需要大大张开嘴巴,长长地吸气。
春信跪在地上,一下一下,抚摸着那只毛发蓬松,拥有玻璃珠一样漂亮蓝眼睛的哈士奇。
它已经没有力气回应她,尾巴软绵绵搭在身后,肚子微弱地起伏。
慢慢地,它一动也不动了。
她们不知道自己此前昏睡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车子开了多久,分不清白天黑夜。
送饭的人并不规律,有时候感觉快饿死了才送些吃的,有时间感觉刚吃过又送。
也许是饿过了,也许是饿晕了,车牌号忘了,吃过几次东西也忘了。
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已经没有力气想去别的事情,大部分的时间都昏睡着。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除了汽车的鸣笛声,多了些嘈杂的人声、吆喝声,春信靠在她身边,雪里醒来时,就去摸一摸她的脖子,感觉还有气,就闭上眼睛休息。
车子终于停了,紧接着开门声、关门声、脚步声。
铁器摩擦的锵然声响后,车门被打开,新鲜的空气潮水一样涌进来,还有一口气的活物们迟缓仰头,眯眼迎着光,张开嘴巴用力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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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重生的问题呢,这里是双重生,涉及剧透就不说太多了,大家慢慢看吧,以后就知道啦。
第21章
雪里听见模糊的骂声,那些人又走远了,大概是嫌臭。
随即食物的香味飘进来,春信也醒了,靠在她肩头,小声说:“好香呀。”
雪里抬手摸摸她的脸蛋,捏捏她的手指。
车门敞着散气,外面太阳好大,水泥地是白色的,靠墙的笼子里全是狗。
它们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春信说:“好香啊,他们吃的火锅吗?”
雪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吧。”
过了午休的时间,终于有人来处理她们,方言晦涩,语速极快,犬吠声掺杂其中,雪里听不清。
有个女人在车门前探头探脑,跟旁边一男的说话,抓他们来的那个西装男已经不见了,这是第二拨人。
男人换上雨靴和防水的长围裙,跳上车把笼子搬下去,下面有两个人接,女人开口说了什么,车上的男人先打开笼子,把两个小孩揪着衣领子像提小狗崽一样提出去。
她们缩着肩膀站在太阳底下,眯着眼睛,饿得站都站不稳,手还紧紧牵着。
隐隐约约,雪里听见他们说“太大了”、“不能要”。
这么大的孩子,已经记事了,不会有人买去养的。
雪里个子高,春信看起来年纪更小,女人把春信拉过去,问:“几岁了?”
春信老实巴交答:“九岁。”她三月份就满九岁了。
“太大了,不行。”
这次他们说话都不瞒着人了。
“长得乖。”女人很喜欢她。
“卷头发不行。”
父母都是直发,孩子是卷发,怎么看都不是亲生的,这太明显了,当然是不行的。
女人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雪里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紧了紧牵着的小手。暂时不会分开了。
她们被关进一个小房间里,女人送来食物,半盆子炖肉,还有青菜,两碗米饭。
等到门锁重新挂上,女人脚步声远去,雪里把饭菜端过来,“吃饭吧。”
房间里有一张小木床,春信坐在床边,耷拉着肩膀,泪眼汪汪抬起头,“是不是狗肉?”
雪里说:“不是。”
可这里到处都是狗,不是狗肉,还能是什么。她就算认不出也想得到。
她们很久没吃东西了,很饿了,雪里说:“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吃吧春春。”
雪里把筷子递过去,春信不情不愿接过。
被尹愿昌卖的时候没哭,在货车上没哭,挨饿没哭,吃饭的时候哭了,春信对着肉盆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
到最后春信还是一点肉没吃,用煮青菜的水泡着米饭吃了一碗。
雪里把剩下的全吃了,一点没浪费,她必须保持清醒,积攒体力。
吃完饭,春信一直犯恶心,闻着那味儿她就不舒服。
雪里倒是还好,琢磨着,妈妈找不到她,肯定会报警的,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得自救。
房间很小,墙角长满青苔,窗户用木条从外面钉上,角落里有个盆,是用来给她们上厕所的。
喝了剩下的一点菜汤,强压下胃里的恶心,春信跳下床,去查看窗户,手指头在上面抠了几下,扭头看雪里,“这个打不开。”
雪里说:“只能路上想办法。”
春信点点头,在屋里走了一圈,看看地上的盆,又看看雪里。
雪里说:“我不看。”然后背过身去。
她很害羞,上厕所声音很小,一听就知道是憋着的,雪里故意咳嗽起来,不停咳嗽,春信才放开些。
咳得嗓子都干了,估摸着她应该好了,可等了很久身后都没个动静,雪里忍不住想回头看,刚有动作就听见春信声音细细说:“我在拉粑粑。”
人饿久了,粑粑也不好拉,雪里听见春信在使劲,发出“嗯嗯”的声音,忍不住笑,笑得肩膀都在抖。
面壁好一会儿,雪里又听见她说:“没纸啊。”
床边有个破柜子,雪里跳下地,打开柜子,霉味儿扑一脸。
雪里说:“我们离的应该不远,可能在省内,也可能在隔壁省,那些不是本地人。”
春信还撅在那,“找到纸了吗?”
“找到一个书包。”雪里把书包提出来,翻出个作业本,背对着递给春信。
纸受潮了,都是半软的,春信撕下两页干净的用。
书包里是初中的课本,九年级上册,雪里竟然还找出来一只打火机和半包烟!试了下,打火机还能用。
春信提着裤子凑个脑袋在一边看,雪里把打火机交给她保管,她贴身那件背心,奶奶给缝了个兜,是用来装压岁钱的,虽然通常都是角角钱。
在车上的时候她们清点财产,两个人加起来有三十一块五,分成两份,起先各自放在鞋垫里,后来想到万一鞋掉了呢,于是改放进袜子里,踩在脚底板。
“这个保管好,这个很有用。”雪里叮嘱。
春信赶紧把打火机收进她的兜兜里,幸好还有兜兜,她的书包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柜子里还找到一件长满霉点点的大校服,雪里也塞进书包里,拉好拉链背在背上,靠墙坐着。
天黑了,春信在她身边躺下,看到那个书包,问:“这个人去哪里了。”
九年级,怎么也得十四五六了吧,雪里说:“不知道,可能被弄去挖煤,或者烧砖,也可能要饭,还可能已经死了。”
春信半懂不懂,搂着她胳膊,眼睛出神看着某处,半天才说:“希望他没有死。”
她们在狗肉馆后面的砖房里住了三天,下车那天看见的女人已经走了,之后都是男人来送饭,舍不得送狗肉了。
人不吃饭就会死,何况是这么小的小孩,死了就卖不了钱,所以虽然没肉,却也能吃饱,饭菜都是新鲜的,每天还有人负责倒屎盆子。
对伙食春信还是挺满意的,她闻不得狗肉味儿。
砖房外面的院坝里每天都杀狗,被杀的狗都不叫,笼子里的叫得厉害,满地的血水,被塑料水管全冲到沟里去。
春信脸贴在窗缝上,腥气一股股溢过来,她憋着气还是丝丝缕缕渗进肺腑,胃里犯恶心,觉得眼花,头疼。
“别看了,回来吧。”雪里轻声唤她。
春信拖沓着步子回到她身边,抱着她胳膊躺下,“呜呜呜”哭起来。
从来到这里,她每天都在哭,常常站在窗前,咬着牙说:“我要记住这些人的脸。”
法无禁止即自由,狗不是濒危物种,开狗肉馆、吃狗是不犯法的,但卖小孩犯法,雪里说:“他们会遭报应的。”
春信问:“什么报应?”
雪里说:“这辈子杀狗,下辈子变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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