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想,倒也挺有趣的。
见里面的声音没了,龟公语气中又带上几丝急切,继续压着秦瓒的心理防线,趁热打铁说道:“大人,我们的餐饮是现做现吃的,过了时候就不好吃了。”
秦瓒呼吸一口气,乌黑的眼珠冷静地盯着门栓,他想果然这个地方不对劲。
兰楼在上周出现了一桩命案。
男性死者是个外来者,自上个月来到京中,日夜就流连于花丛中,这京中大小的妓院都被他逛得差不多了,不过都是两天一去,直到到了兰楼之后,死者就没有出现过了。
整整半月,吃喝住行全耗在了里面。
色中饿鬼,也不过如此了吧。
所以他作为专职办案人员,接了这件卷宗挑了个日子准备探探情况。
恰好,也撞遇上了洛寒珏的邀约。
门前的敲门声越来越密集,“客官,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小人可以自己送进来的。”
温言嘴角的笑容没了,她阴恻恻的看着那个活跃的背影,什么叫不方便,她压根没有听到奇怪的动静,这龟公还真是一张巧嘴。
不拿去军中消遣说戏,真是可惜了。
龟公的声音是越来越大了,四周上下的男男女女惊艳的眼神从门口站立的两人上挪开之后,也知道了这是个什么事了。
不就是捉奸吗?看来还是一对一起来捉一对的。
有些年岁长点的艳丽女子看着温言一张漂亮的小脸皱得紧紧巴巴的,心都软成一团水了。多惹人怜爱啊,可惜里边的男人是多不解风情啊,放着这么一朵年轻张扬的花不浇灌,到底是找了一个怎么样的女子啊……
多少的,旁观者对里边的人产生了点兴趣。
龟公润了润干燥的口舌,他端着的托盘上茶香味蔓延,他看了眼手上清透的茶水。
说了那么多,他都有点想喝了……
刚要开口,温言收拢了手,她替过龟公的站位,指尖按在冰凉的门框上,幽幽发声。
“怎么样?这青楼的滋味不错吧。”少女清朗的声线诡异的被主人压低,一扇木门模糊了些传递过去的声音。
温言话音刚落,四周的眼神更加火热了,大家都想听,多说点多说点。
但到了里边总显得有些毛骨悚然,秦瓒的神色都僵动了一下。
外面那人又在说了,“这里可是京中最好的一方妙处了,没想到阔别故土三年之久,洛……的兴致能如此好,大白天的去完别处还能拖着病体急急的来享受别些的滋味。”她还是故意模糊掉了洛寒珏的称谓,说完温言倒真更觉得不是滋味了。
弯弯曲曲的一路上的气被她死扭成了一句话。
“看来之前受的伤应该还是不重的啊。”
这句话温言说得轻巧极了,脸上还带着独有年轻人的肆意嚣张,脸上的笑意勾得一些女人无处安放的母性一个劲的往温言上招呼。
一时间,整三四层的莺莺燕燕都拿出了点红粉骷髅特有的招揽声,娇滴滴的,惹得一些男人都缩了缩下腹。还有刚进门听说有热闹的男人吹着口哨,半醉半醒的调笑着这位漂亮的少女。
“唉,要不要叔叔帮你来解解闷啊,里边的小白脸估计是怕了吧,别是个软脚虾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永宁冷冷扫过去一眼,脸上有红晕的男人突然没了声。
众人喧然中,唯有温言眉眼一动不动的感受着掌纹下逐渐冷却的温度。
她耳后的温度也在变冷。
有这么多的纷纷扰扰了,还都是温言自己给自己招惹得多余无端的热闹,但那么多的人对她报以青睐的眼神和心意,只有她掌心下的另一侧,没有丝毫的动静。
没有,即便是洛寒珏的驱赶也没有,从刚才到现在都只是男人的声音。如果不是系统确切告诉她,洛寒珏在里面。
贵为她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会被人当众看成一个笑话。
渐渐的,温言松开了手。
她默默看向自己被摁到发白的指尖,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刚才的力道是万分的用力了,说话的时候还什么也没感觉到,只待指尖松开力度,钝痛才细密的冒上,血点从指尖里冒出。
是她刚刚把自己的手指硬生生卡进了木缝里边,但只有泄了力道,许多感受才会一股子的反涌回来。
呆,呆死了……
温言握紧起自己的掌心,硬质的指甲被她压入了那几道血痕上,细小钻人的裂口硬生生被她扯开了里面的皮肉。
真的是呆死了,和她总是晚一步明白自己心意一般呆蠢。
最大的蠢货才是她自己。
那些半露半解的女人眼波一晃,就瞧见了从楼底上走上的女人,突然嬉笑纷纷嘘声了。
摇着扇子,勾着后头还在看热闹的男人回了房里头。
只可惜啊,今天不是个时候,这热闹还是少凑为妙,毕竟最近的事情可不太平哦。
一个轻雅的女音遥遥的从尽头响起。
“小五,发生什么事了吗?”说话间,那人身姿悠雅的走到了龟公身边,和她逐渐现身的身姿一样,果真是个巧笑嫣然的美人,青色柔软的纱裙一步一摇曳的贴合在女人的曲线上,精致的妆容勾画着这个明艳的美丽,明明一直轻笑着,但四周楼中的男女见了她一眼,就规矩起来了。
那龟公一开始打了鸡血的表情自然也消失了,他变得又像当初那个被胁迫时候的小二了。谨小慎微的态度,三言两语的,就交代了事情经过了。
“就是这样的,青夫人。”
“好的,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你手上这些东西记得处理掉吧,已经端不上桌了。”青允施施然的点去了龟公领口的一点花瓣,她笑道,温婉柔顺的面目依旧惹人注目。
“那……”青裙蹁跹的美人走近了些,或许这个女人是太没有攻击性的美丽了,温永宁没有出声呵止,只是靠拢了些温言,紧盯着女人的一步一动。
但盯久了,青年看着女人的眉眼,有些困疑。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既视感?这女人,好像在哪儿……?
青允红润的唇瓣微启,她的双目亮起了明亮的色彩,只看着门前直挺的少女,似哀怨又像情侣间的缠绵情话。
“大人,已经整整两年七个月的时间了。”女人的柔声叹了又叹,寻常男人见了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家都掏出来博美人一笑。
“上次一别,和妾身之间的月下之约,你也没有来,初春的夜,竟是如此的冷彻。”
“妾身是第一次知道呢。”
面对这些女人无端由来的指责,温言却罕见的沉默了。她背对着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美人的问询,不动不立,手垂落埋在袖口里,温永宁偷偷斜睨了一眼温言低下的侧颜。
他挑眉有些惊讶,怎么会是这么一副表情?
温永宁有些不敢置信,他好像是从温言的脸上看出了一点怕?
“好久不见。”这般低哑着细语,女人更靠近了些,她轻轻淡淡的拢在了少女挺直的脊背之后,慢悠悠的探身附过耳语着,眉梢却带着点压迫的侵略感。
从上至下的,少女被腰封紧束裹着的尺寸,青允一寸一寸的看过去,直至墨发遮掩后的脖颈。青允的脸是能恰好窝在温言的颈肩,她发间的玉簪流光闪烁,是一块极好的紫玉古料,厚润的色泽可以看出被主人温养的很好。
是一件很难得到的佳品。
温言被耳边的湿热气润开了冰冷的耳廓,只手逐渐扣紧了袖里的黑盒,她能感受到有一股直白的视线在她的后腰处流连,少女只感觉自己肠子都要悔青了。
该死的,早知道兰楼的掌事人,是这个人。她死也不会踏入这里半步。可转念又立即是一个否决,心里带着气的小王爷又想。
不,至少得等她把洛寒珏的事情搞清楚,人都没捉到,至少让她看清那个狗男人长什么样子。
洛寒珏这个家伙,都和她待那么久了,居然还敢来这种地方找乐子。
温言又开始气了,一时也没有躲过后面一点点的试探。
温言的身后,青允看得久了,浓郁的色调晕染了美人清透的美眸。
不够啊,还是不够……
她想:
有个喜欢失约的坏小孩骗了她好久好久,若是论起代价,女人最美好的几年青春可不是这点代价可以偿还的。
更何况,她还是花魁之身呢,就连白送出去的初夜权都被人当做是一个笑话舍弃了。
旁人看来,女人的语气暧昧得是如此轻呵如莲般的亲密,但她带有热意的身躯分明又是有分寸的隔了小半点人身,不远不近的,即便多瞧了眼,大家还是觉得她依旧是那个拒之千里的青夫人。
温言是知道这个女狐狸表皮下的难搞。她袖袍宽厚,都没有挡住女人身后的暖香,外人一直说青允是个温顺的,雅致的,没有攻击性的美人,但温言有些憋屈的咬着牙,后边的热量还在往她腰腹间来,她只能向前抵着门框。
手下的“吱呀”声,影影绰绰的,响起。
旧忆滚着一些难堪的心虚,温言僵硬着身子,她有些被逼到无处可走了。
果然,这个女人和当年一样还是喜欢这样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