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逸叹口气,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你不用担心租金的问题了,那个房子我二叔买下来了,永远都是你的,但是现在你真不能回去,过一段时间,我再带你回去看看,行不行?”
“那,行吧……”
花斐君不吃药这个问题很难解决,花逸只能把那些药磨成粉末,掺进他的汤里,每次炖了一碗味道很浓的汤,往里倒小白面的那个心情,偷偷摸摸的就像要下毒似的。
等到两个小宝宝出院之后,绿茶倒是经常抱着孩子过来看他们,花逸还未对绿茶讲明这些事,他还是于心不忍,可是绿茶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再亲的亲人,再无微不至的照顾,也不至于让花逸能完全不管不问自己的妻儿。
花斐君不太喜欢这两个小孩,花逸让他抱一会,他就木讷的抱着,哭也不管,笑也不管,不过就算不喜欢,他也有个偏心的,他更不喜欢那个丫头,小姑娘一哭他就皱眉,小男孩哭了,他还能保持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这是件很神奇的事情,因为这是一对龙凤胎,孩子又这么小,两个小孩要是穿一样的衣服,连花逸都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可是花斐君居然看都不看就知道,哪个是花念尧,哪个是花念斐。
有那么一段时间,花斐君非常想从这个房子里逃出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想走,去哪也不知道,他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哀求道,“让我走吧,我自己走,行不行,别再给我吃那些药了,我知道我的汤都是苦的,你的却不苦,我没有病,让我走行不行?”
花逸的回答是否定,他问,“为什么一定要走,我们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花斐君捂着自己脸,喃喃道:“不好,可是为什么要走呢,反正就是不好,我害怕你,行不行?”
花逸已经习惯他的疯言疯语,只能笑着摇头,直到有一天,花斐君真的跑了出去。
而当时时隔莫尧去世已经是一年。
花逸去超市买东西,花斐君从花逸的抽屉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冲忙的穿上衣服,他有预感,这次逃跑肯定能成功,因为他已经经过太多次失败的磨练了,他总是忘记带钱就跑出去,最后饿的不行自己又很没出息的跑回来或是跑去奶茶店。
原城给他上一份热面,然后送回来,或者花逸就站在口,家门大敞四开,他一进门就有热饭热菜可以吃。
他总结了一下,所有的失败都是因为没有钱,所以他这次第一件事就是先找钱,找不到现金就找卡。
并且这次他打算跑的远一点,至少要坐火车跑,不过他依旧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去哪。
他穿上大衣匆匆跑出去,已经是晚上9点多,他吃过了晚饭,有的是力气。昨夜下过一场大雪,现在也没有风,不算太冷,简直就是月黑风高夜,适合杀人放火逃跑偷情。
他找到一个ATM机,插进银行卡,密码输入花逸的生日,错误,再输有入自己的生日,正确,他连着取了10次两千,取走当日最大取款额度,两万块。
全心全意投入在自己的逃跑计划里的花斐君并不知道,从他跑到ATM机那开始,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虽然没有身穿价值不菲的国际大牌,但是咋一看绝对不是穷人。临近年关总有一些活不下去的亡命徒出来抢个包,劫个道,花斐君就被这么一伙人给盯上了。
他缩着肩膀往前走,忽然想到去火车站这么走不对,应该打个车,一转身,就对上了三四个形象猥琐至极的小混混,那头一看不知道几年没洗过的犀利长发,让他不由皱眉,他低着头想从那些人身边走过去,不过那几人偏偏站成一排,冲着他嘿嘿嘿的傻笑。
“小帅哥,借点钱花花,刚看你取那么多钱,能花完吗?”
花斐君一愣,从来只听说过抢劫的劫大姑娘,什么时候也劫大老爷们了,他眉头一拧,不悦起来,“没有钱!”
“怎么没钱,我们都看见了,别这么小气,大过年的,咱也别伤和气嘛。”小混混抖着腿,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显得自己有痞子的气质。
这段路不怎么走车,人也不多,雪还挺厚的,花斐君给自己寻觅着逃跑路线,寻觅半天发现,这压根也没什么路线,就是前后一条大马路通到底。但是他兜里揣的可是两万块钱啊,要是三百五百的就扔给他们了,这一扔就是两万,他肉多疼啊,他在想这得卖多少杯奶茶,多少块蛋糕,多少盘面条,才能挣两万块钱,最后他还是一咬牙,“就是没钱!”
他扭头就跑,四个小混混一起扑了上去,他被抓住了羽绒服上的帽子,急的直冒汗,早知道就穿不带帽子的,转身便几人打了起来。
花斐君的右手受过伤,完全没有力气,连个勺子都拿不住怎么能打架,他紧紧护着自己的口袋,打不过就上嘴咬,可是冬天穿的多,一咬就是一嘴棉花。
“我/抄你们大爷!把人给我放开!”
花逸正从前面路过路过,看见这和几个人在打架,原本没有帮的意思,他一不是警察二不是神父,当什么救世主,可是在他随意一瞥的那个间隙,居然发现被殴打的那个身影很像花斐君,他走进两步,发现果然是他,吓的半条魂都没有了,手里的超市袋子一扔,奋不顾身的冲上去。
“你他妈干什么的!少管闲事!”小混混转身亮出一把刀,在花逸面前挥了两下,“赶紧滚!”斐两爸何拆。
花逸一见明晃晃的刀片,顿时蒙了,他怕这些人伤了花斐君,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抢刀,几个混混看见这年头还有为了见义勇为不要命的,一起扑过来,花斐君被打的蹲在地上直咳,脸上嘴角都挂了彩,可是终于不再挨揍了,他拔腿就跑。
跑了没多远想起来救他的人是花逸,又要转头往回跑。花逸和几人撕扯在一起,见他傻乎乎的还要回来,忙冲他喊,“别回来,快跑!去人多的地方!”
花斐君站在原地踌躇了几秒,想想还是钱重要,那些人很恐怖,他要是回去就要挨打,还有刀子,真的就听了花逸的话,头也不回的朝大马路跑去。
就在分神说话的功夫,花逸被人连捅了三刀,他腹部一热,直接跪了下去。
“挡财路啊你!”小混混一脚踹倒花逸,狠狠踩着他的脑袋,另外三人按着他的手臂大腿,开始在他身上翻钱,手表,一把拽下他脖子上的项链,看了一眼又摔在地上,狠狠唾了一口,“妈的,怎么带一钥匙绳!”
花逸见他们要拿走自己的钱包,又开始挣扎起来,他钱夹的暗格里有很重要的东西,不能给人,整钱有个两千多,他们想要可以都拿走,就是钱夹不行!
他能感觉到自己腹部难忍的疼痛和不断流出的温热血液,身下的雪地已经被融化,露出黑灰色的水泥地,他咬了咬,猛的一个翻身,膝盖向上一顶,撞向一人下巴,然后左右一边一脚,踢翻两人,飞快的起身,扑向拿钱夹的人,“钱给你,!钱夹给我!”
那人见他还有力气来抢,处于本能的又对着花逸腹部恨捅了几刀,花逸只是闷哼着皱眉,却不退缩,发了狠去抢钱夹,伸手抹了一把腹部的血,一巴掌呼在那人眼睛上,趁慌乱之际将刀夺了过来,狠狠朝那人手臂刺去,再一把夺过钱夹,手里的刀还不断挥舞,“别动!给你们钱!再抢我就捅死你们!”
他快速的打开钱夹,用最快的速度抽出全部的现金狠狠的甩了出去。
小混混原本只想抢点钱,没想能杀人,当下情况也吓的一个个六神无主,扑到地上把钱草草一捡,将刚下扒下来的手机和手表往兜里一踹,慌慌张张的往黑巷子里跑去。
花逸大口大口喘着气,扔掉手里的刀,吐出的一团一团白雾散在眼前,他捂着腹部跪下去捡被扯掉的小书项链,双手都是血,却小心翼翼的在羊绒大衣上擦着吊坠,然后打开钱夹,哆哆嗦嗦的放了进去,再将钱夹放回自己的大衣内里的口袋,捂着腹部往明亮的路上走,结果步伐一个不稳,直接摔进了雪里,这一摔太疼了,疼的他再也没有力气去站起来。
他没功夫去数自己到底被捅了多少刀,也许四刀,也许五刀,也许六倒,反正他觉得自己现在跟蜂窝煤差不多,目光涣散的望着在万家灯火下显得寂寥而苍白的马路,那些泛着暖黄或者青白灯光的窗口,会不会有人探出好奇的目光,帮他叫一辆救护车,他趴在雪地里,重重的喘息,想再努努力爬起来,可是只能换来跟重的一摔。
假如,假如他今天就要死了,那么以后谁能像他一样可以放弃一切去照顾生病的花斐君呢?
所以没有假如,他就是爬,也要爬到有人的地方。
周身一片寒冷,他紧紧咬着牙,脸颊处凸显出强硬的肌肉,他不怨花斐君扔下他跑了,他病了,他不知道自己陷入危险,如果是以前的花斐君,一定会拼了命的来救自己,可是他现在不能救自己,那么就换自己去救他,从前他为自己舍身相救,以后自己为他舍命相守。
他手心握进一把雪,想让冰雪刺激他再清醒一些,可这并不能减少他的疼痛,他急促的呼吸着,悲声道:小叔,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