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次做了一项非常重大的决定,他要从镇上赶去市里一趟。
市一中不行就找市二中,市二中不行还有市3456789中,还有众多没有编号的中,总之总会有一个中愿意为了留住他这个状元而接受另外一个擦边球。
明天早起早出发,所以今晚得早睡。
花斐君爬上藤床的时候,花逸刚从外面遛弯回来:“小叔你没给我洗脚呢?怎么睡这么早?你病了?”他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疑惑的嘟囔:“可是怎么才能摸出来病没病啊?”
“没摸出来就说明没病,我要睡了,今天你自己洗。”
花逸不明所以,小叔给自己洗脚那从来都是风雨不误的,莫非是生气了?思忖许久,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小叔,你生气了啊?”
“没有。”
“你肯定生气了,你要是没生气你不能不给我洗脚啊?”
花斐君叹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倒水给他洗脚,花逸坐在床沿,突然伸手摸摸花斐君的头顶,像摸一直猫,花斐君低着头,脸色绯红。
“小叔,你头发真软。”
“嗯”他轻声应和。
花逸嘿嘿一笑,然后双手并用的胡乱揉着他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自顾笑的前仰后合,花斐君抬头,看他笑的欢快,嘴角一扬,“你怎么还和小孩似的。”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我剪你头发,然后全寨子的那些傻小子都剪成你那样,哈哈哈!”
“你还好意思说,是你自己乱跳才剃了光头,尿了床看我不爽半夜剪我头发,还哭哭啼啼的说你……那个什么肿了肿了。”
花逸脸一红,用脚扬起水花贱在他的脸上,“哎呀花斐君,你可真是,那种事就别提了。”
花斐君笑笑,转移了话题,“你信不信,改天我要是梳个小辫,全寨子的傻小子就都得和我梳一扬的小辫。”
“信!”他重重的点头,“我就是第一个跟风的”他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钢丝抹布一样的坚硬。
洗好脚,关了灯,花逸面对着花斐君侧躺在床上,看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合在眼睑,轻轻的叹了口气,小叔长的可真好看啊,要是将来他也能长的这么好看,就好了,最起码,不用愁讨不到老婆了。
梨花寨里的男孩,都是以将来能讨到个好老婆来作为人生目标的,哪有几个像花斐君,死了命的要上学。
他总是说,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可以改变命运,一是权钱,二是知识。他们家穷的别说权钱,就是零钱,也能用手指头数的过来,所以若想改变他与花逸的命运,唯有上大学,走出梨花寨。
关于少时的记忆,花斐君已经没有太多的印象,那些他也曾像个少爷一样阔绰的日子,早就成了他儿时的一场梦,再也回不去的一场梦。花逸问过他,你知道你妈哪去了吗?我爷爷为什么不要你了?你怎么不回家?
他说,不知道,我都忘记他们长什么样了,这就是我家。
这就是他的家,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矮院就是他的别墅,梨花寨就是他的庄园,这有山有水,有风有景,有花逸有莫尧,其他的他什么也不要。
☆、024:此生你我如影随形3 ☆
花逸的脑袋拱进花斐君的怀里,花斐君的手掌轻拍着他的背,“快睡吧,我明天要去市里,你在家等我,别出去惹祸。”
“嗯,可是你去市里干什么?会给我买好吃的回来吗?”
“你别管了,给你买就是了。睡吧。”
花斐君起来的时候,花逸还在梦乡,他侧身而卧,脑袋还扎在自己的怀里,他不知道这么没心没肺没吃过亏的花逸为什么睡觉的姿势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儿。
不过个人爱好这种东西,确实令外人无法揣测,就像他不明白为何花逸一直钟爱草莓和水煮蛋。
8月的天很热,城市里的车水马龙让他觉得分外的孤单和陌生,已经是下午4点,一整天他跑了7间学校,无论怎么说,这些学校都不肯给花逸免学费。
这一天,他彻底看清了什么叫人情冷暖,若你没本事,连求人的资本都没有。
就算花斐君是状元。毕竟他只是镇上的状元,又不是市里的状元。
他倚在一间蛋糕房外的玻璃窗下,想着不然就给花逸买一块蛋糕回去。兜里只剩了6块钱,他问过了,最小一块草莓蛋糕要3块钱,剩下的3块钱只够他从市里回镇上的车费,从镇上回去寨子里就得步行,虽然平日每天上学都要在梨花寨和镇上走一遭,可是今天他实在太累了,白衬衣湿透了一半贴在身上发粘,发间还在滴着汗。
真的是累透了,他倚在窗下就睡了,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将暗。
可是既然答应了花逸,想到他像孩子一样期待的目光,他咬了咬牙,推开蛋糕房的大门,拿出五块钱递给柜台里面的小姐:“我要三块钱的草莓蛋糕。”
服务员原本热的有些迷糊,看见花斐君了就像突然原地满血复活一样,兴奋的两个眼睛直冒泡,花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已经习惯了女人对着他犯花痴,他突然笑了笑,尽管他当时很累,一点都不想笑,可是还是笑了,笑的春回大地般:“我好像认识你,我记得你叫……?”
“绿茶。”
“对,绿茶,就是这个名字,你穿白色的衣服比穿别的颜色漂亮,给我草莓蛋糕,我觉得这个真挺好吃的,你爱吃吗?”
绿茶手一抖,小脸羞红,接过他的五块钱,找了两块,然后给他夹了一份6块钱的草莓蛋糕,红红的草莓嵌在白色的奶油上,打上漂亮的纸盒包装,递给他:“我也爱吃。”
他笑笑,“我记住了,谢谢你的蛋糕。”
有句话说的好,男人之美,在于说谎说到白日见鬼。
他拎着草莓蛋糕,站在街头,再一次感受了城市里的拥挤和落寞,踏上回家的公车。
老人说,人这一生不能错过两样东西,一是回家的末班车,另一个,一个爱你的人。
花斐君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他推开篱笆院的矮门,看见花逸坐在老石磨上,看不清表情,等到近了看清了,竟发现他红着眼眶,眼底还有淡淡的雾气。
他将花逸按进怀里,紧张的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025:此生你我如影随形4 ☆
花逸推开他,转身回到屋子里的藤床上躺下,顺手关了灯。
东屋的父母已经睡了,花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不甘寂寞的月光不甘寂寞的照进院子的中央,透过那扇不大的窗,偷偷挤进他们的藤床。
花斐君将手里的蛋糕盒放在花逸的枕边,“答应给你买的,草莓蛋糕,你还没吃过吧,特别好吃,你是吃了睡,还是睡醒了吃?”
花逸眨巴着干涩的眼睛看着草莓蛋糕的小纸盒,他不知道蛋糕是什么味道,没吃过,只在电视上见过。
在院子里简单的冲了个凉,花斐君换上了干爽的衣服,看见蛋糕还一动没动的放在花逸的枕头旁,他以为花逸睡了,便要拿走蛋糕,手刚一放在盒子上,花逸猛的抽手夺走,“我的,放那别动,就这么睡。”
“我帮你放起来,明早吃。”
“不行,就放这。”
花斐君叹口气,坐在床上,借着月光揉了揉脚,走了一天的路,磨起了两个水泡。
“你脚怎么了?”
“没怎么,你洗脚了吗?”
“没有。”
花斐君又叹了口气,心想着这花逸估计真是快被自己惯的生活不能自理了,他走去外面打了一盆水,将他从被窝里拽出来,抻着他的腿,给他洗脚。
花逸不吭声,任他扯着自己,等到花斐君蹲到自己的面前,他伸手狠狠的蹂/躏了他柔软的短发,花斐君没有抬头,倒掉洗脚水,给他按回床上,自己背对着他躺了上去。
花逸从后面抱着他的腰,声音有些哽咽, “花斐君,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花斐君的喉咙一紧,转过身,反手搂住花逸,轻拍着他的背,“我不回来去哪。”
“小叔。”
“嗯?”
“以后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麻烦了,就再也不管我了,不要我了?”
“不会。”
“真不会?”
“把心放回肚子里,小叔就是不要命,也要你。”
少年的誓言,像一根针,扎进另一少年的心里,随着血液油走,那么不起眼的一根针,可是轻轻一动,却足够的疼。
花逸的人生里,从来不曾知晓,那一天的花斐君到底走了多少路,求了多少人,说了多少软话,只为他能走到哪里,便让自己随到哪里。
花斐君醒来的时候,花逸正坐在藤床上大口的吃着草莓蛋糕,他插起一大块,递到花斐君的面前,花斐君撇开脸,“我不爱吃,你吃吧。”
花逸傻笑了两声,瞧他说话那样好像他吃过似的。就算吃过,也肯定是他来自家以前,这么多年了,花斐君的这点人品花逸还是摸得透。他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盘起腿,身体向前倾斜着,一本正经的说:“小叔,你昨天吃饭了吗?晚上回来也没见你找饭吃。”
“吃了。”这个挺不起眼的问题,让花斐君心里一阵热乎,花逸那是什么样的孩子,资深级别的缺心缺肺,他自己吃饱全天下都不饿,这会儿能想起来自己吃没吃饭,昨天一天的路,算没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