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烟团喷到半途,渐渐向四周扩开,又大又圆。酒吧空气混浊,烟圈成形不易消散,悬在半空格外醒目。
文渊正坐他对面,闻言也吸了口烟,闭紧嘴唇,突然一声轻啵,吐出一条烟棍,穿烟圈圆心而过。
烟棍难以凝聚,射中圆心后迅速散开,但瞬间成线插入烟圈的景象依然清晰。
矮几上空一派乌烟瘴气。
叶环笑出了声,这么明显的寓意,傻子都看得出。
古岳轻拍文渊大腿,意为干得好干得妙干得呱呱叫。
“太松了。”文渊惋惜道。
指甲油的眼神倏地锐利,盯看文渊半晌,用一种很高贵的姿势托起高脚酒杯。
“知道老娘为什么投资杂志社么?”他的嘴角划过一丝狠意,“看不顺眼!一个好吃懒做只会用屁/眼取悦男人的骚货,配不上老娘心目中的头号同志才子。”
话音甫落,手腕一抖,半杯洋酒泼在文渊脸上。
52打架
文渊懵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多少年了,无人再以这种暴力方式施加于己,倒不是因为他威名赫赫,中国那么大那么多人,过去的传奇能有几分影响?主流社会的成年人,心中自有规则秩序这杆秤,岂会像顽童一样,一言不合拳脚相向。
泼酒行为看似不伤人,实则已是人身攻击,更带有侮辱性质。
文渊胸头血气翻腾,立时便要发作。
叶环冲了上去!
变故陡生,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叶环的拳头几乎擦着指甲油的脸。
一只大手凭空探出,叼住他的手腕。
“臭小子,老实点!”身材魁梧的律师大喝,反手扭他胳膊,“找打是吧。”
叶环吃痛,脸上肌肉扭曲,另一只拳头由下而上,掏指甲油的下巴。律师用力一拽,毕竟实力悬殊,叶环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几乎摔倒。
苏启想当和事老,立即抓住律师的臂膀,“有话好好说,你怎么打人啊!”
叶环怒道:“你要不帮我揍这混蛋,今后别想见我!”
苏启心跳加剧,养尊处优长大,一路顺风顺水,遇到此类事件,什么时候亲自上阵过。不禁心里发虚,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牢牢抓着律师,以免他进一步动粗,反复叫道:“松手!松手!”
指甲油冷冷盯着文渊。
古岳脸色阴沉,体内一阵阵躁动,若非文渊握着他的手,恐怕也冲上去了。
“是不是想要老娘道歉?”指甲油蔑笑。
文渊缓缓摇头,低声对古岳说:“去揍那个大块头。”
苏启没胆,不是他的错。嘴巴喊得高调,事到临头退缩,大部分人都这德性,人的天性中隐含恐惧暴力的因子,不然也不会有黑社会。苏启虽不敢动手,但敢于迎向前,冒着替叶环挨揍的风险,已经十分英勇了。
不敢打,却不怕当肉垫,说来好笑,恰恰是许多当代男人的真实写照。暴力的阴影不仅驻留在受害人心里,施暴人也怵。
打架得有心理素质。
古岳看了看文渊,见他眼里露出鼓励之色,心中一热,嘴角微微上翘,一笑未起,飞快在他唇上吻了吻。
“人妖留给你。”
古岳长身而起,冲向大块头律师,二话不说,一拳砸在他的胸膛上。
吻上淡淡的湿意宛若一剂兴奋剂,使人血液沸腾。
沙发围着矮几,空间不够开阔,律师放开叶环,歪歪斜斜跌出包厢。古岳得势不饶人,追着他暴打。叶环紧随其后,举脚乱踢。
律师狼狈不堪,一手护头,一手招架。
苏启一见,啊哦,我方抢得上风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膀子抡得跟大风车似的,兴致勃勃上前夹击。
古岳的块头其实不如律师大,仗着身高臂长,肌肉有力,挟怒出手,威势惊人,一人足以把律师打趴下,何况还有叶环、苏启协助。狂风骤雨般的攻击,打得律师不得不双手握拳遮脸,两臂贴胸护住脏腑。
酒吧哗声四起,人人翘首围观,老板急急忙忙跑出来劝架。
指甲油吃惊,再也不能好整以暇,匆匆起身。这可是现实世界里的打架,哪像武侠小说影视剧,动不动摆POSE看镜头。
文渊重重一哼,闪电般扑出。
指甲油反应迅捷,十指张开,黑色的指尖闪着幽光,抓向他的脸。
果然是人妖,打起架来也像女人!
文渊微微侧头,闪开指抓,借着前冲之力,欺身而进。他的打架方式奇特,提起膝盖撞击对方小腹。
武学中有“千斤肘,万斤膝”之说,膝头坚硬,这一撞力道何等之大。
指甲油“哎哟”一声,顿时弯下腰,胃部痛得喘不过气来。文渊随即挥臂,又一记千斤肘敲在他背上。
论打架技巧,古岳、叶环、苏启哪能跟混过黑道的文渊相提并论。黑老大亲自调/教:出手要快、准、狠,你一拳我一脚那是表演,三下五除二把对方撂倒才是临阵要旨。快、准两个字,文渊发挥得淋漓尽致,现在轮到狠了。
扫击腿弯,再向前拉扯,浑身疼痛的指甲油一个跟头栽倒。
文渊迅速矮身,膝盖压住他的太阳穴,微一沉劲,杀猪似的惨叫震得人心颤抖。
这几下兔起鹘落,先动手的古岳、叶环、苏启还没打完,文渊已经收官,众人都把惊愕的目光投向他。
酒吧老板叫道:“放开游先生,否则我报警了!”
指挥服务生上前拉起文渊。
“谁也不许过来!”文渊断喝,膝盖再一沉劲,指甲油惨叫连连,颅骨都要被压碎了。
众人连忙驻足,均一动不敢动。
“谁敢报警剁手,进局子爷捞你们出来。”文渊出言恫吓,酒吧里文明人居多,对付文明人吓唬吓唬就管事。
叶环敲碎空酒瓶,恶狠狠扫视全场。
他第一次耍酷,学电影电视里的流氓,可惜经验不足,连敲是敲,才敲碎一个空酒瓶,差点划到手。
古岳差点笑出声,“哗啦”一声,也敲碎一个空酒瓶,他同样没经验,但是有运气。
苏启傻愣愣望着叶环,清纯可爱的温室小花到哪儿去了,恁地凶悍,合着是朵霸王花,太不科学了!
律师忍痛想上前救助指甲油,古岳脸一横,举起凶器,吓得他战战兢兢。
“环环,给我点根烟。”文渊漠然道。
叶环取香烟在手,塞进他的嘴,用打火机点燃,然后往身后一站,狗腿子架势毕露无余。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往往会训诫一番膝下人,放放狠话什么的。文渊才不搞那套,真正的狠向来是只做不说,拿起指甲油的右手,正是这只手泼他一脸酒,到现在脸上还黏湿黏湿的,从口中摘下香烟,烟头朝下,烫他的手背。
指甲油大叫:“救命!救命!”
别说叶环、苏启,连古岳都傻了,这也太狠了吧!
黑老大曾经教导文渊:打架拼的不是气力和技巧,今天我把你海扁一顿,你不服气,明天再找人帮忙找回场子,你来我往,哪一天才是尽头?冤冤相报何时了,咱又不能杀人灭口斩草除根,所以必须一次把对方打到心寒,种下恐惧的阴影,以后一想你就怕,不敢兴起报仇念头,这样才能息事宁人。
这番话文渊永志不忘,指甲油有的是钱,今晚栽了大跟头,回头雇人寻衅,势必后患无穷,无论如何要治得他对自己闻名如见鬼。于是又把烟含进嘴,深吸一口,红红的烟头发出刺目的光,再一次落下,继续烫指甲油的右手背。
隐伏已久的邪气激生而出,他被情感危机搅得身心郁结,满腔怨气无处发泄,抽一口烟,烫一次指甲油。
极端之人一走上极端,容易迁怒于人。文渊和他本无多大仇恨,可是谁叫他撞枪口上了,每次烟烫都落于同一位置,誓要给他留一辈子印记。
指甲油的手背灰黑一片,连续的疼痛麻木了神经,脑袋侧着地板,像被压扁一样,既无力挣扎,也无力叫喊,只剩下呻/吟。
古岳原本打算阻止,可文渊神色冷漠之极,仿佛一名酷吏,积威之下,竟也不敢出声。
“环环,拿张凳子,再拿瓶酒,满瓶没开盖的。”文渊眯起眼,把香烟扔到一边。
叶环诧异:“哥,你想干嘛?”
“凳子垫着,用瓶底废了他的狗爪。”文渊轻描淡写道。
叶环惊悚,苏启胆寒,古岳终于看不下去了。
“圈圈,算了吧,他吃的苦头够大,饶他一次。”古岳放下半截酒瓶,上前规劝。
文渊目光凌厉,那股子狠劲,逼得他脚步停顿。
叶环迟疑片刻,不敢违抗指令,搬起一张凳子往回走,走着走着突然面显痛苦之色,“啊”的轻呼。
“你怎么了?”文渊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叶环按着右下腹,步履艰难,“啊——”
苏启赶紧过去照看,急问:“哪儿不舒服?哪儿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