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很讨厌江离双臂抱胸的动作,非常讨厌!个头没他高,体格没他壮,外形上毫无优势,想要与之针锋相对,只能昂着头进行斜视,摆出酷酷的样子。
“说完了没有?”文渊冷然问。
江离含笑道:“你在生气?”
“……既然猜到,永远埋在肚子里,为什么说出来?”文渊厌恶地皱起眉。
江离突然欺到他身边,凝视他的眼。
文渊嘴角牵动一下,还没来得及吭声,就听见他说了一句笑话:“我想帮你。”
对着车厢顶长长吐出一口烟,文渊让自己沉着几秒钟,脖子先右上旋90度,再左下旋90度,然后说道:“提出你的策略和分成条件。”
“分成条件?”江离楞了楞。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要多少尽管说。”文渊面无表情。
江离摇头道:“你可真难打交道……”
文渊截然道:“此事作罢!”
“慢着——”江离苦笑,“算我怕你了,好吧,10万?”
文渊“嗯”了一声,“要看你的策略值不值10万。”
“我认识孙平……”江离的脸红了红,支支吾吾说,“我……我们睡过,还有吴老……嘿嘿,他是个老gay,和孙平曾经……那个……你不太了解啦,同志的圈子很小,有了网络以后更小……”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故事发生于2002-2004年,当时的网络形态、网络用语和同志圈状况,和现今有所不同,换到现在,江离认识孙平一事就很有狗血成分。
7心事
文渊是个总能碰到稀奇古怪事情的人,经历的巧合也不算少,但江离的话仍叫他吃了一惊。
“……上周我和小雅通电话,听她无意提到孙平的名字,就多问了几句,原来竟是我认识的那位。昨天她向我交待了你的情况,说是希望我可以帮到你,我们同乘一辆列车也是她安排的。”江离的神态渐渐恢复如常,“别看她和你斗了那么多年气,其实非常关心你,有机会一定伸手,比男人都讲义气。”
文渊叹了口气,心中有一丝感动,说道:“想帮我干嘛不摆在明面儿上……”
江离说:“性格使然,何况,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第一次会面形态,往往决定了他们日后的相处模式……”
文渊微微一笑,“这是我对小雅说过的话。”
“很有道理的一句话。”江离说,“比如咱俩,一开始你就对我冷冰冰的,搞得我欠你多少钱似的,聚会时还吓得我心惊肉跳。小雅希望我帮你,安排我和你乘同一辆车,原是为了给咱们制造接触机会,你不会接受陌生人的帮助,我得做你朋友才行。掰弯那些话,你不是不晓得她,最爱捉弄人。结果我怕你怕得要死,挨到凌晨一点才终于鼓起勇气发短信,如果你睡了,又得另找时间……”
文渊啼笑皆非,问道:“我有那么可怕?”
江离点头,“老虎屁股摸不得。”
文渊无语,想了一会儿,说道:“难为你们了,谢谢,你和小雅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件事你们帮不上忙,我自己来。”
“小看我和孙平的关系?”江离问。
“不,他不是最关键的一个人,沈老拥有最终决定权,你……”文渊似笑非笑看着他,“咳咳,恕我直言,不会是想用美人计吧?”
江离神色扭捏,说道:“为了10万块,豁出去了。”
文渊没好气说:“顶烦你这一招,什么人不学学小雅,裤子一脱,黄金万两,就象她睡我老板,多半与我无关,完全冲着钱去,贩卖□很高杆么!”
他嘴巴上鄙视,心里一阵难受,小雅你个浑蛋,何苦糟蹋自己!
江离换上一副饱受委屈的表情,很难想象和刚才那个潇洒自如、侃侃而谈的帅小伙是同一个人。
文渊甚感头疼,最近咋那么多火气,不停地出口伤人。
这时,一个奇怪的问题窜进文渊脑海,张口便问:“10万人民币值得你这么做吗?你可是标准的白领,为什么?即使是帮好朋友,也不必如此牺牲……给个解释吧。”
江离似乎在考虑什么,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忽然紧紧盯住他,缓缓说:“你知道你有双神奇的眼睛吗?”
“啊?”文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离又说:“小雅败给你的前任女朋友,你以为是败在相貌上吗?”
文渊一怔,心说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小子搞嘛!
“你的眼睛,望着爱人的眼睛,闪烁着万丈光华。”江离有些激动,“你的爱是盛在眼睛里的,毫不保留肆无忌惮向外宣泄,哪怕瞎子都能感觉到。”
文渊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雅对我说时,我根本不相信,可当真见到你的时候,见到你望着她的时候,我的思维全部僵硬,我觉得这辈子白活了。”江离目光炯炯,看得文渊不好意思垂下头,“你知道你的爱多么震撼人!小雅羡慕,我也羡慕;小雅嫉妒,我也嫉妒。”
文渊双膝发软,靠着车厢壁喘息。
“我们希望你幸福,希望你的爱天长地久!”江离一字一字说,“你让我们又相信爱情了。”
车厢摇晃不止,文渊头晕晕的,伴随轻微的恶心。
门窗上映着两个男人的身影,还有指间忽明忽暗的火光,车外残败的风景隐约可见。都市的夜给人的感觉始终不够夜,只有在荒郊野外,夜才是清晰的。
文渊久久无言,喉咙里像塞着什么物事,感动得想哽咽。性情中人总叫人激赏,他很庆幸这段旅途能遇见他和她,然而现实……现实,它不是平面的,不是一眼可以掠尽的画板,在它面前,物质基础永远占据第一位,没有它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文渊转过身,用侧面对着江离,下面的话不愿看着他说。
“既然你和小雅都猜到绒绒出生富贵之家,我也不相瞒,不是普通的富贵。她的家族与英王室多有往来,姑妈是戴妃的好朋友,她本人也深得戴妃钟爱,当年戴妃因车祸丧生,她痛苦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文渊沉吟片刻,又道:“绒绒自小接受的是上流社会的淑女教育,读的也是贵族学校,虽然在深圳有家,但一年有一半时间呆在伦敦。不说家族财富,仅她名下的财产……总之我望尘莫及,最富的时候不及她的一个零头。”
“你……没说笑吧?”江离的惊骇可想而知。
文渊轻轻叹了口气,和绒绒第一夜时,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现代版罗马假日?呵呵,我的好多经历都象童话故事,可惜都不美。”文渊黯然道,“我欲罢不能,可是身份太过悬殊,上流社会里,门当户对从来都是至理。”
江离问:“那她呢?她如果……”
文渊说:“她如果一定要跟我,自然没什么问题。可是你认为她这样的淑女,能忤逆父母的意愿吗?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父母思想开明,至少我得有钱吧,至少得有很高的成就吧。”
文渊没有轻信他人的毛病,但许多心事掩藏太久,不说出来浑身难受,尤其身边这个男人,长着一张极富亲和力的脸。
“还有一道最大难题,她……她有丈夫……”
文渊的眼眶陡然发热,使劲眨着眼,急速说道:“不许在我面前说她坏话!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永远不会明白……”
心底的隐痛刹那间袭遍全身,文渊难受得弯下腰。
她是有夫之妇,她有老公!
相恋以来,两人一直小心翼翼不提“老公”、“老婆”这俩字眼,一提就感到绝望。
不能再说下去了,必须中止交谈!
文渊掉头就走,不料腕口一紧,一股大力将他向后拉扯,立足不稳,重重撞进江离怀抱。
很多时候男人也需要拥抱,每当遇到困境,一个拥抱有可能胜过千言万语。然而,对于文渊来说,多年的身心锤炼早已锻造出刚勇强韧的意志,他只会把拥抱留给别人,绝不身受。江离的举动让他产生排他反应,立刻反击,用力推他。
“别动!”江离命令道,双臂加大力道。
“你干什么!”文渊恼了,“放开我!”
“臭蚊子,你给我听好了!”江离的呼吸喷在脸上,文渊又急又窘,“离开她,你玩不起这个游戏,你们……”
游戏?!
文渊怒从心起,正要大发雷霆,但是江离的一声叹息忽然令他安静下来。
“我改变主意了,决定掰弯你。”
文渊想笑笑不出,这个江离,脑子秀逗了吧!看过我的所有帖子,难道不知道恋爱中的我百毒不侵?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老子哪点象同性恋!该不会以貌取人吧,是的,老子是长得秀气了点,身材还有点瘦弱,可老子的性情非常男人,而且非常喜欢女人,想结婚,想要孩子,你凭什么掰我?掰得了么!怎么跟小雅一样,自以为天下男人都会臣服在自己脚下。
“就算我说大话吧。”江离自我解嘲,“不过我觉得,你们结束后你再也爱不起女人,所以我想要你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