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笑了笑,文爷居然也有被呵护被保护的时候,是不是很小鸟依人?
“转正我只花了一个月,一转正就升为开发小组组长。”文渊说,“然后,我不可遏止地爱上他了,茶饭不香,相思入骨……我发现我有个毛病,一旦爱上就会投入,一旦投入就会深陷。”
“为什么没有继续?”小雅问。
“上世纪九十年代,哪像今天的社会对同志有包容心。”文渊苦笑道,“我痛苦不堪,排斥这份感情,却又纵容自己去爱。他感觉到了,有次醉酒,强吻了我……其实不该叫强吻,我轻微挣扎了下,就顺从了……”
“做没做?”小雅认真地问。
文渊摇摇头,“从那以后,他有意疏远我,估计也是害怕同性恋。我不甘心,竭力出现在他的视野,不愿和他生分,但也不愿表白,更不愿追求。真是纠结万分,不知道这种状态要持续多久,世界都是黑暗的。直到……嗯,直到某天,他伤害我,伤得极深,一夜间,像是找到摆脱他的理由,彻底斩断情丝,我重新变直,很直很直。”
小雅刨根问底,“他对你做了什么?”
文渊沉吟着,从牙缝里挤出六个字:“为金钱出卖我。”
小雅秀眉一立,欲言又止,默了默,缓缓道:“只要你肯坚持到底,水绒迟早离婚嫁给你。”
文渊狠狠吸了口烟,辛辣的烟气呛得他大声咳嗽起来。
“可是你没有钱,对此过于敏感……”透过浓密烟雾,小雅锐利的目光仿佛直射他心底,“你最害怕因为钱的问题带来感情矛盾,是不是?”
文渊不答,转移话题:“今天中午你想让我见的人中,是不是有江离?”
14接受
出酒店上了小雅新换的M6,文渊叫她带自己兜兜风。看电影的心情荡然无存,世上没有永久的习惯,不看就不看吧,不破不立。文渊想起今年开始走的申金大运,本命局的夫妻宫位恰恰也有一个申字,而日元是庚金,即为庚金之命,庚、申互为兄弟,对应六亲,就是指同性亲友,既在夫妻宫,大运又行到申,莫不是暗示同志恋情?
文渊感到一阵恐怖,实在难以接受,如果江离是女人,或者他是女人,或许可以尝试发展一下。回归直人后,他再也不想涉足雷区,社会的压力、家庭的压力……好吧,就算这一切都能克服,婚姻呢?孩子呢?
小雅见他愁眉不展,说道:“本意上我不希望你弯,掰弯那些话纯属玩笑,以你的性格,是弯是直,旁人左右得了么?我劝江离趁早断了痴心妄想,哪怕你有弯的倾向,能不弯就不弯。可是他说自己陷进去了,日思夜想,欲罢不能,求了我无数次,我才……我才答应带他来见你。”
“你干嘛向着他!”文渊着恼,“干嘛帮他不帮我!”
“帮你?”小雅反问,“你需要我帮吗?”
“当然需要……”文渊涩声道,“至少,帮我勃……勃/起……”
“我呸!”小雅灿然一笑,“换到从前,不把文爷你揍到连你妈妈都认不出来才怪。”
文渊打了个哈哈,“还是文爷这个称呼听着爽!小娘子,小美人,以后就跟爷混吧。”
“嘿——,你个小赤佬,给三分颜色就开染房。”小雅横眼看他,“小心姑奶奶玩飞车,吓不死你!”
“投降投降!”文渊赶忙举起双手,这丫头疯狂得紧,上了她的车还是别刺激她为好。
文渊望着窗外,江离的影子仿佛出现在眼前,挺拔的身材,干净的面容,依稀如昨。他不否认自己喜欢他,甚至是带有暧昧意味的喜欢。是的,暧昧,情不自禁想和他搞暧昧!如果江离是直男,或许不会往那方面想,可他是gay,很诡异地希望他喜欢自己。
人都有这样的毛病,我可以不爱你,但你爱我迷恋我,我会很窃喜,并且暗暗得意。男人尤其如此,金钱、权力、美色,是他们证明自我的标志,不要说精神上怎样怎样,没意义,世界是立体的,社会是现实的,大众对物质的关注度和认同感远高于精神。
不是成天有人谈论上流社会贵族精神么?没有物质,屁的精神!曲阜孔子世家传承数千年,恐怕是中国最古老的家族之一,有家族精神没?是贵族么?
文渊是个俗人,追求俗欲,对希望江离喜欢自己这件事,并无任何不安,谁叫你是gay,喜欢男人不是很正常?爷值得你喜欢。可是到头来,自己竟然有点把持不住,实在出乎意料。
他没有告诉小雅,之所以网上网下玩起消失,并非因为失恋,他和水绒早在圣诞节前就分手了,也并非因为失业,职场困境没那么容易打击到他,主要目的是为了躲江离,说的更准确一点,是泯灭那份对江离的暧昧式喜欢。
上次他不小心折腰,是在特殊背景之下,工作之初的懵懂和稚嫩,使他对同事的欺压无所适从,某人的关怀保护,极大温暖了一颗无助的心。这次情况有变,但也处于特殊境遇,事业、爱情双双失意,一时茫然无措,愁肠百结。江离不自觉地扮演起另一个趁虚而入的角色……
“我不去见他……”文渊突然说,历史不能重演,调整了一个月,爷心如铁!
小雅沉吟良久才道:“记得我们以前讨论佛法,你说小乘教派要求人们放下,大乘教派则要求放下后再拾起……”
文渊“唔”了一声。
“我已经放下了,放下了过去,甚至放下了……你。”
小雅轻叹一口气,谁都不知道她曾深深爱着文渊,若非拥有一段浪荡无行的过去……
“你也放下了水绒,放下了心目中‘眉目如画,清雅绝俗’的女神……”
“眉目如画,清雅绝俗”是文渊对美女的最高评价,小雅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她认为自己当得起前四个字,配不上后四个字。此时听她说起这句评语,文渊心中一阵惆怅。
“放下只为拾起,我明白你的意思。”文渊说,“可惜他是男人。”
小雅说:“同性间也会有真情……”
“你是在为他做说客么?”文渊冷冷问。
“我闭嘴。”小雅难得这么乖,不是她想乖,兹事体大,不敢胡乱插手。
文渊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非同小可,江离算什么!
“麻烦你替我带几句话给他。”文渊把腰板直了直,好象表明自己是直人似的,“他爱的不是我,而是爱情本身。我处在恋爱中的状态,以及所谓对爱的执着和对爱无保留的付出,让他感觉爱情原来可以如此美妙。他是受到了爱情诱惑,不排除我这个个体带来的人格或者行为诱惑,但总体而言,他只是从我身上看到了爱情,看到了爱情的力量,看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他……嗯,犯了一个错误,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爱上爱情!”
小雅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念道:“爱上爱情……爱上爱情……”
“小心!”文渊大喝。
小雅急打方向盘,压着两辆货车疾驰而过。
文渊惊出一身冷汗,这丫头,车技真不是盖的!如果是自己,只敢踩刹车。
“你总是这样清醒么?”小雅问。
她对刚才的惊魂视若无睹,侧过秀丽的脸蛋看文渊,眉似春山,眼若秋水,发丝拂过红唇。
文渊忽然发现,她薄施粉黛后的模样依稀水绒。
次日是元宵节,文渊陪家人搓麻将。俗语云:“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没想到最后只赢了一块钱。十二岁时他就学会了打麻将,并经爷爷亲自指点,十六岁时水平之高,算牌之精,已经青出于蓝,不消说和家人对垒,即使是出去斗赌,输的概率也极低,赢一块钱和输没区别。
文渊的弟弟乐得屁颠屁颠,号称终于把不败战神赶下神坛。奶奶哈哈笑道:“渊渊五年不碰麻将了,凭他当年的状态,不把你们剃光头才怪。”文渊是奶奶带大的,奶奶最疼他,一心指望他早日成家,早早抱上重孙子。不过老人家并不怎么催逼他,谆谆嘱咐道:“一定要找自己喜欢的,婚姻大事千万不能将就。”
幸亏悬崖勒马,没有任情纵性,快28岁的人了,不能对自己不负责任!
吃完晚饭,文渊陪奶奶拉家常,妈妈上网打游戏,爸爸和弟弟则关注着凤凰卫视里的美伊动态,一家人其乐融融。可过不了多久,文渊忽然情绪不佳,念起江离,他在干什么呢?回北京了吗?是不是也和家人欢聚一堂?怎么那么想他!
耐不住了,跑去把妈妈“赶”下电脑,迅速登陆QQ。
好友申请验证信息框:“我爱的是你!!!”
文渊心头狂跳,小雅把话带到了,他……
捏紧拳头,强行按捺冲动,文渊移动鼠标,指向“取消”按钮,按下左键……
但没舍得松开,仿佛一松就是万劫不复。
江离,你他妈浑蛋,想逼死我么!
文渊终于松开鼠标左键,却是把指针移到桌面的空白处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