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方祁连内心的震惊到了哪个地步!
刚刚卫子璋发出的那条指令,他实在是记忆犹新!
一败,那是他成为成名黑客以来最大的一场失败。
最后那个时候,就是那样的一条指令,摧毁了他外层的所有跳板,几乎就令他暴露自己。
那条指令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最特殊之处在于它发出的时间,那种全盘格式化指令和自动崩毁程序,一般黑客不会轻易使用,那样会造成数不尽的麻烦。有可能是黑客留下的脚印还没有擦除干净,在损失方通过数据重组之后很可能会暴露自己,而且有时候这样的一个指令直接就能摧毁一个数据中心,那是无法估量的损失。就算是方祁连自认为已经修炼到了丧心病狂的境界,可是这样的程序也是要斟酌着使用的,到时候出了纠纷谁也闹不清。
而卫子璋用起这个程序来简直就是驾轻就熟,而且是在一登上对方的跳板就强行夺取控制权,然后发出这样的指令程序,更可怕的是——他能够在对方的系统崩溃之前追到对方的踪迹,一层一层跳板追下去,这种打法,可以算得上是穷凶极恶。
而且——卫子璋的微操特别出色。
他捧了水泼到自己的脸上,这才觉出卫子璋的可怕来。
他站到洗手间外面的天桥上吹风,夜里的风,从一边的人工湖里吹来,带着冷湿的潮气,已经立过了秋,天气倒是开始渐渐转凉,至少夜里不再是那难以忍受的闷热。
他站了许久,忽然之间就有一种抽烟的欲望,可是没有,他也不会。
背后响起了脚步声,方祁连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安全牌上的时间,原来已经是十点半,依照卫子璋的速度,现在肯定是已经解决了麻烦的。
“你在这里,不回去吗?”卫子璋的声音,就在他身边了。
方祁连双手撑着栏杆,仰起脸,这周围,似乎没有摄像头,却还是用压低了的声音说道:“我应该叫你九州,还是——三界?”
三界。
卫子璋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他很平静,风吹拂起他的刘海,偶尔扫到眼角,让他半眯着眼。“在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能确认你是孔方了。”
于是方祁连大笑。
卫子璋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方祁连笑够了,转身背靠着栏杆,一手撑着额头,斜眼看他,“我不说,你不说。”
“好。”
卫子璋一笑,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方祁连愕然的动作,他伸出了自己的小指,半弯着。
拉钩么?
方祁连本来应该觉得好笑,可是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本来应该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幼稚,可是卫子璋的眼神太真诚,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只好伸出自己的小指去,那蜷曲的弧度自然之中带着几分雅致,两人的小指钩在一起,只是淡淡地触碰了一下。
“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方祁连点头,“对,什么也不知道。”
☆、第五十二章 男神与入伙之战(四)
按下卫子璋跟方祁连之间那没节操的约定不说,现在整个网络里的局势已经非常严峻。
总参跟国安这边已经通过气了,现在整个中国的网络都面临危险,大范围的网络战随时可能爆发,国安那边是谭玖痕在负责,总参这边则是卫子璋,双方之间有着合作交流,就算国安和总参斗得再厉害,现在外患严重,也只好暂时搁置争议了。
方祁连不知道卫子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自己是孔方的,他现在只是很感叹卫子璋这人的可怕,他是传奇黑客九州,被总参招安之后很快接手了总参原来技术部首席的工作,成为总参技术最优秀的人,然而这本来已经很牛逼了,可是这个家伙——背地里竟然还是光照派那个牛逼闪闪的三界!
九州,三界,卫子璋。
要是这个秘密丢出去,世界人民都会骂卫子璋无耻。
方祁连顿时觉得自己越来越没节操完全是因为卫子璋的传染,没节操是病,得治。
三界是光照派里的人,他又曾经看到谭玖痕也在逛光照派的论坛,几乎不用多想,总参有人埋伏在光照派,国安肯定也不会少的,只不过这些都是私人的,他现在可以肯定——黑客溪涧,就是谭玖痕。
这一个个的,隐藏得都挺深。
方祁连现在正在心不在焉地阅读传说中的入伙协议书,其实也就是招安协议,这一类协议是为方祁连这种特殊的人准备的,也就是那些触犯了法律条款,可又不是罪大恶极的那种人。如果是个高智商杀人犯,出了国安某些极其特殊的部门还在招安之外,总参这边是见不到的,现在整个总参都偏向技术流,而国安的行动力自然是一级棒。
秦启想不到,前些时候还看这家伙签了加入总参的协议书,给发了证,转眼这家伙又要签了,甚至这一次的保密协定等级要高得多。“方祁连,如果以后遇到洛绝顶,你会手下留情吗?”
方祁连耸耸肩膀,在签字栏划下自己的大名,他盯着这个名字半天,却说道:“我越看我这‘祁’字不像字,真是见了鬼了……”
嘀咕完了,他才想起秦启的问题,于是又补充道:“我跟他之间,不必留情面的。或者,其实应该问,他会不会对我手下留情才对。”
洛绝顶根本不是那种人,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即便是站在了对立面也不会改变,他跟洛绝顶之间从不用客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况且洛绝顶的智商,永远也轮不到他来手下留情吧?
更何况——其实,想想如果能够力压洛绝顶,不也是件值得兴奋的事情么?
这种理论秦启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假惺惺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以示祈祷:“唉,以后就要跟你这样的人共事,还有个丧心病狂的卫子璋,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过两天连特洛伊那帮人都要全部进来,没救了,真是没救了……”
方祁连听得心头一动,便问:“你是说特洛伊的那帮人会过来?”
秦启点头,“当然要过来了,那帮人璋少已经摸清底了,大概还是能一起来的,毕竟他们之间已经熟悉了,我们总参开出的条件也很优厚,黑客嘛,最怕的就是被抓——比如你现在这样,我们给他们一个保证,其实不也很好吗?”
方祁连沉默不语,好还是不好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一切还是只有让时间来证明。
他手边已经堆了很多签好名的协议,秦启递给他最后一份,“起诉豁免协议。”
这才是最终的目的。
被招安,也就意味着他的所有行为都有总参兜着,日后出了问题,也会由总参料理,经过法庭那一项,大概只是走个过场。
他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一遍,思考过后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才谨慎地下笔。
清秀的“方祁连”三个字就落在末尾,明明签字的时候心情很沉重,可是当他收了笔,看见这三个字的时候,又觉得既然已经无路可走,那么就算面前的是一条绝路,他也必须走。
他向来不是什么强求的人。
就像是洛绝顶的事情,方家的事情,强求不来,也就顺其自然。
方祁连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抬眼看着外面的天空,忙碌了许久,之前再次录了口供,熬了一夜,不知不觉已经是凌晨了,眼看着天就要亮起来。
整个网络控制室还是一片的忙碌。
秦启看着方祁连,忽然觉得好像是看到了当年的卫子璋,他难得起了谈兴:“当年卫子璋签字的时候也是在这里,不过那时候是大中午,太阳很大,外面很热,他也跟你一样,在签完之后看着落地窗外面。对了,那栋写字楼那个时候还没有,这是这两年刚刚建起来的,现在是国安的大楼,不过不是全部。是不是你们黑客都是这样,把自由看得很重?”
方祁连看着那栋写字楼,夜色里,模模糊糊,只有中间几层楼还亮着灯。
他仰卧在椅子里,双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笑容有些苍白,“我现在很困,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秦启对此表示理解,然后收拾了桌上的文件,一式两份的留给方祁连,这一次没有任何证件,毕竟招安来的人,地位虽然高,可是毕竟是招安来的,来历上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就像是卫子璋,地位超然,可是官衔不怎么样,然而饶是如此,他还是被人尊称一声“璋少”。
方祁连以前被人喊成“方大少”或者“连少”,估计这边也要这么喊了。
秦启推门出去了,随意跟守在外面的人说了几句,带着文件回去复命。
方祁连留在屋子里,看着黎明之前那深重的黑暗,缓缓闭上眼睛。
睡一觉醒来,就要真正地去面对一个全新的世界了。
这个时候,卫子璋还在跟技术区的人开会,商量了一些准备工作的细节,美国那边的黑客是来势汹汹,美国官方明明知道这件事情,却对此不闻不问,摆明了是怂恿自家黑客放开胆子干,这种行为已经不是无耻,而是流氓。不过好在总参这边其实早就习惯了美国的这种做派,正是美国大选年,什么矛头都对准天朝,可是大选一结束,曾经的许诺都会变成空头支票,美国也不是真的敢对中国这么强硬,全球化的时代里,国家与国家存在广泛的利益合作和冲突对立,真要斗个你死我活的情况现在还没发生。这一次美国黑客的行动,不过是中美关系一个矛盾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