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白默不作声地走到酒柜旁,从酒柜里取出一只高脚的玻璃杯,然后拿下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点点,然后才把酒瓶塞好放回酒柜。简白已经禁酒戒烟了一个半月,他也快习惯了自己远离烟酒的生活,然而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喝点酒。
如果能喝醉变得糊里糊涂就好了,可他做人输就输在太过清醒。
然后简白端着高脚杯,一边轻晃玻璃杯里红色粘稠的液体一边走到巨大落地窗前,一言不发地低头看脚底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楼宇间穿梭不息的车流。
两个小时后,简伊终于开完晨会回来。
简伊在门外的时候就听秘书说简白在他办公室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简伊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到表哥了,无论简白因为什么事情上来找他,都无法冲散简伊那一刻的欢喜。这一个月来,他非常想念简白。
结果简伊一推开办公室大门,抬眼看见自家表哥端着一个高脚杯,双手环胸,安静地站在落地窗旁,不由得受宠若惊。
简伊很想关上门立马冲过去从背后抱住简白,然后告诉对方自己这一个月来的思念。可那念头才一冒出头就被简伊生生压抑下去了,他知道有些感情是见不得光的。
于是简伊只能强迫自己不动声色地关上门,慢慢走过去。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变得非常古怪,像某种急切渴望却生生被打断,他一边倒吸凉气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哥,你怎么来了?”
说完简伊就屏息,他觉得那一刻胸腔被体内汹涌的情绪憋得生疼。
简白缓缓转过身,看见简伊便忽然微微一笑,他折回身把高脚杯放回酒架前的吧台上,然后朝简伊走来,说:“今天忽然想上来看看,没想到公司被你管理的井井有条,比起以前,你的进步非常大,可喜可贺。”
没料到竟然一见面就是一阵肯定和赞美,还是来自最爱的表哥的赞美。简伊差一点就被那瞬间的狂喜冲昏了理智,他极力克制才没让自己完全的喜形于色,保持镇定地请简白坐到沙发上,说:“那都是表哥你教导有方,要不是五年前你回来力挽狂澜,简家的家业或许要被我败光了。”
“这是你努力的成果,”简白微笑着摇摇头,“如今看到你有这样的成就,简家也终于走上正轨,我很欣慰,你终于成长为一个可以独掌一面的男人了。”
简伊终于没强忍住脸上欢喜的微笑,他有些局促又惶恐:“表哥你别这么说,我,我还有很多需要向你学习的地方……”
“简伊,你不能总是依赖于我。作为一个上位者,最重要的品质是要敢冒险,你必须有敢于不依靠任何人做决定和独自承担任何风险的勇气。”简白说,“简伊,在你身上从来不缺乏冒险精神,只不过当初你还不够成熟,才把这种重要的品质变成一种愚勇,可这并不妨碍你今天把这种品质发展成为别人望尘莫及的优点。”
“……”简伊羞赧地低头,然而心里却忽然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简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简伊,看到自家表弟难为情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一阵叹息。然后他接着说:“简伊,我想是时候把所有权利交换给你了。”
“什、什么?!”简伊错愕地抬头,“你、你再也不管我了吗?!”
简白一怔,然后缓缓说:“你说的是什么话,要是被你的下属听到,还不被笑话了去?我这些年介入得太多,反而让你束手束脚了。简伊,你本来就应该有这样的魄力,你要相信现在的你有能力把一切做得很好。”
“可……”
“好了,就这样决定。”简白不给简伊任何反对的机会,温和却决绝地说道,“以后你做任何决定不必找我商量,放心大胆地做吧。”
“我……我恐怕……”简伊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已经习惯了身后站着简白,这时候对方却说要完全放权给他做,他莫名觉得惶恐。就如同一个人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航行,这时候简白却忽然抽身离开,他顿时觉得没有了依靠。
“对了,”简白却打断简伊,“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阿初准备开学了,我打算跟他一起回学校,到时候我们在他学校附近买一套房子。阿初打算在那边继续读博,念完博士后他导师会推荐他直接留校,如果是这样,我想我们大概要在那边发展,以后就很少回芒城了。”
“……”简伊就好像被晴天霹雳一般,震惊得他不禁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瞪着简白。
简白见状忍不住叹息,然而还是继续说:“简伊,我把李叔留给你。李叔是服侍了简家两代家主的人,别看他只是一个管家,可这几十年风风雨雨什么没见过?他的办事能力很强,做事也很稳健得体,你以后要是有什么拿不准的事情,可以跟李叔事先商量,我相信……”
“表哥你能不能不要走?!”简伊的鼻头泛酸,他每说一个字都觉得极其艰难,胸口着实闷痛得如刀割一般。然而这不经大脑的话才一脱口,简伊就沉默了,和简白生活了那么多年,他知道简白是那种一旦做了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反对的人。
果然简白只是笑笑,说:“简伊,拿出一个上位者该有的样子给我看,不要像一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我不可能妨碍你一辈子,这家公司和整个简家本该完完全全地属于你。”
简伊低头没有说话,死死地握紧拳头,像在拼命压抑什么。
简白亦不再说话,转过头微眯起眼睛,神情平静地远眺蓝天白云下的石头森林。他知道这个表弟对他有多么依赖,这么说对方肯定一时间难以接受。说他残忍也好,冷酷也罢,但既然简伊做出那种事,他就不可能继续放任这种事再次发生。只是目前他还不想彼此撕破脸皮,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一刻办公室静得仿佛连一粒尘埃落地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简白估摸着简伊应该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然后继续说:“对了,阿初母亲的娘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发现了我和景初的关系,这阵子他们家闹得不可开交。其实这事也怪我,试探老爷子态度的方法有千千万万种,我却用了那一种。不过这事我做得非常隐秘,正常来说他们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才对。你要是有空就帮我查查究竟是谁把这件事捅到他们家里,从来没有人敢在我背后捅刀,你要是抓到那个人,应该知道怎么办。”
简伊的背脊僵了一下,眼底在刹那间闪过一丝惶恐。
“好、好的。”简伊敢百分百白确定简白说这句话绝对是敲打而非真的要他去办这件事。
简白站起来微微一笑:“那就好,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工作,我回去了。”
简伊连忙跟着站起来,然而手足无措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那我送你?”
“不必。”说完简白抬脚就走。
☆、第九章 小狼崽子
简白晚上没有在家吃,而是跟景初一起去了温和的酒吧找那对无耻夫夫共进晚餐。算下来他们也快一个月没有见面了,江乔看到他们过来很高兴,于是干脆在家动手下厨,温和则在旁边打下手。
简白认识江乔将近四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见江乔下厨。江乔这个人平时生活得很粗糙,尤其在没和温和生活在一起以前,这个人家里甚至连一套厨具都没有,天生是被人伺候的命。没想到他跟温和在一起生活十多年以后,竟然朝着家庭煮男方向发展了。
江乔见简白和景初一脸梦幻地盯着他,仿佛他下厨就跟做梦一样不真实,于是拿着锅铲解释说:“他娘的你们俩什么表情?!老子最近听说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就得抓住他的胃,老子学下厨讨好我媳妇儿怎么了?!简白你他娘的学着点,就你这一副病秧子除了勾心斗角什么都不会的小样儿,要再不学学怎么当人妻,小心回头你家景初就跑了!”
景初感觉头顶一道雷劈下来,他被雷得外焦里嫩。
简白囧囧有神:“……”
江乔小忠犬骄傲地翘起尾巴,不屑地瞥了一眼简白,昂首挺胸地转回厨房去了。
不过江乔说得也不无道理:简白跟景初一块儿搬过去后,就彻底闲散在家,一个年老色衰又没有赚钱养家能力,还脱离了社会的老男人,的确没什么优势守住自家媳妇儿啊。
简白转过脸看着景初,欲言又止,眼睛里满是征询的意味。他的意思是想问景初,他需不需要像江乔一样在家学着怎么当人妻。
景初大惊失色,立马扑过去抱住简白,说:“简教授,你跟江乔那个无耻又没有姿色的小忠犬是不一样的啊!你赶快清醒过来,千万别学那混蛋自从辞职在家后智商退化得连小学生都不如!脑残是种传染病!我们马上走,千万不要被江乔传染了!”
——尼玛别人不知道景初还不了解吗?!江乔那无耻混蛋为毛要讨好女王大人?!尼玛最终目的还不是为了吃肉?!
景初只要一想到简白向江乔学习,最终跟江乔一样整天腆着脸跟在他屁股后面蹭肉吃豆腐……景初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