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烟皱起眉头,手中的匕首被她扔在地上,就像是握过什么很恶心的东西一般,可到底老妇人确实是不知情,通过刚才反应就能知道老妇人说的话都是实话。
“那后来你们被这妖怪折磨了这么久的时间,就没有发现不对劲吗?比如说,你可从那哭声之中听到什么端倪?”
相比林夏烟的凌厉,祝宁则迂回婉转多了,她声线本就温柔动听,长相又是那种国民初恋的脸,即便刚被威胁完的老妇人,在听到祝宁发问后依然解答:“最初的时候,哭声确实涉及到赌钱冤枉这几个字,但我当时胆都吓破了,又哪里敢想的这么细。后面就只是单纯的哭声了,吾儿又病重在床,我更没有心思去分析这其中的因果了。”
“那不成妖怪这些天来折磨我们家,竟是吾儿自作孽?”在这么几番询问下来,老妇人即使再愚钝,也听出来了不对劲,她小心翼翼的证实着自己的想法,这幅样子到让祝宁联想到现代世界有多少是儿女欠下债,而爹妈老年还要替儿子还债的事情。
心酸又现实。
祝宁点点头,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将目光移向猎人,猎人此刻脸涨得通红,似乎是有什么亏心事左瞒又满也没有瞒住,最后真相大白了的窘迫。
他原本无力的嗓音,此刻也是回光返照:“是他们赌坊欺人太甚,我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了,就让我当众扒光了衣服出丑,既然这么爱看别人出丑,那就让他自己付出点儿代价,又有什么错?!”
祝宁这才算是了解了事情的全貌,这件事看起来就是嗜杀成性的猎人去赌钱,反而被赌的一身上一个子也不剩下。
后来赌坊说了一个比较没有人性的要求,猎人照做了,可依旧觉得心里愤恨,就找机会将赌坊的老板杀掉……
可是令人疑惑的点也在这里。
就算赌坊老板怨气再重,顶多就是化身为厉鬼前来索命罢了,可是在整件事情的处理过程中,祝宁并没有看到任何有关厉鬼和赌坊老板的线索与身影。
反而看到的却是与整件事情都没有关系的一个过寿辰的精怪?这是最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
林夏烟面不改色,但其实也在努力躲避着祝宁的目光,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疑点重重,却也极为符合妖界的办事风格。
不拘小节,只达到目的才是他们的追求。
祝宁虽然心中疑惑,可到底也没有问出来,她怕问出来牵连的事情更广,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过一个月,祝宁感慨自己居然也学会深思熟虑了。
“所谓正是一命偿一命,你的儿子赌钱输了在先,那赌坊老板虽然做事不太人性,但终究没有错,你儿子却直接结果了人家的性命。天道好轮回,苍天又何曾饶过作恶的人,那精怪来折磨的这些时日,已经让你的儿子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准备后事吧。”祝宁第一次知道下死亡通知书是这种感觉,一种复杂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这番话说完,祝宁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收拾好了黄布袋,不顾身上的伤,和林夏烟漏夜离开了猎人家。
刚走出猎人的家,身后便是一片的哭声,有猎人的懊悔哭声也有来自一个老妇人看着自己儿子慢慢死去的绝望。
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哭声居然比刚才显得还要阴森可怕。但是在这种阴森可怕的环境之中,祝宁叹了口气,走路的速度都明显变得慢了下来,盅月也算是帮了大忙,此刻安安稳稳的躺在祝宁的掌中,变成了小小一个,极易携带。
林夏烟不太明白为什么祝宁这种的人总是这么多愁善感,看到老妇人哭也会共情至此;而看到恶人有恶报,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快意,而是……现在这幅模样。
“或许你是觉得那个猎人罪不至此?”林夏烟搀扶着祝宁,努力的询问想要了解祝宁的心思,可惜祝宁给了林夏烟一个眼神,似乎是看自家打听八卦的徒弟一样:“若是罪不至此,我又怎会任他自生自灭。我如此失落,也并非单单为了今晚上的一件事。我总觉着所有的事情都才刚刚开始。”
林夏烟这次倒是赞同的点点头,妖界的行动也才刚刚开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冲着那个仙骨而来,既然苏觅还没有下山,那么其他的计划就只能推后。
真正的腥风血雨,恐怕是要在妖界发现苏觅之后,正式展开。
林夏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只因一点小事而便多愁善感的祝宁,到时候要借一系列大动作,她又会如何?
林夏烟原本的计划就是潜入云苍山,趁机挑拨师徒二人之间的关系,苏觅一个人落单的时候,再与妖界合力斩杀。
可现在林夏烟竟然也想知道,倘若祝宁面临抉择,面临两个名义上的徒弟。
她会作何选择?
第46章
回客栈的路并不长,此刻已算是夜班时分,客栈里的人全都歇下了,只剩下一间房屋还亮着烛火。
“二位回来啦?”祝宁刚迈入客栈,就听见一道清丽的女生在自己耳畔响起,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祝宁现在并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被吓到,反而集中精力寻找声音的来源。
一转身就看到顾兮,她亮着眸子,钗发均未乱,似乎是刻意等在这里。
“本以为这件事要处理好多天,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顾兮倒是没有一点想要打听八卦的事情,反而端起一壶茶来,像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祝宁没坐下,也没有上楼,直接了当的问:“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二位真是贵人多忘事。今日晨起,小女子斗胆来请二位将小女子护送回家。”顾兮说话间没有半分礼貌的感觉,却又让人生不起气,祝宁这才想起这件事,随即点点头:“原来如此,姑娘明日即刻启程?”
顾兮将茶盏放下,思索着时间,歉然一笑:“正是……不知道,二位可有时间?”
祝宁正巧也是下山平乱,想着既然不知道该往哪边去,倒不如做了这个顺水人情,听说人家还是什么员外的女儿,在古代这种地方,地方官堪比野皇帝,想要办事顺利,恐怕也得有求于他们。
“有时间。那便明日再见。”祝宁今天心情实在不好,并没有多想废话,既然决定下来,便想着上去补觉。
林夏烟也是点点头,跟着她上楼,但在最后一刻,顾兮和林夏烟二人对视,这种特殊的意味,稍纵即逝。
次日,辰时。
客栈门口,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护在两辆精致的马车旁。祝宁瞪大了眼睛,这些簇拥着马车的小厮车夫是从哪来的?
顾兮从前面的一辆马车中探出头来,微微一笑:“由于顾兮只能找到两辆马车,便委屈二位仙尊挤一挤了。”
她好像十分喜欢蓝色的衣裳,即便换了件长裙,也是蓝色为主色。不同的是,顾兮头上摇曳的流苏今天换成了一个简单的蓝水晶簪子。整个人又与昨日不同了些。
“无妨。”祝宁说完,便率先进了后面那辆马车,林夏烟紧跟其后。
不多时,马车徐徐走动,这便已经启程。
“你背后的伤真的好了?以后动用修为也不会再次裂开?”林夏烟一连发问,弄得她哭笑不得。
“不过是个血痕罢了,若这点伤都治愈不了,我也愧对于云苍山掌门的名号了。”祝宁喝了口在马车中备好的茶,调侃道。
林夏烟这才放下心来,也是,以祝宁的修为造诣,这点小伤的确不算什么,那晚只是没经过调息,好的不彻底而已。
祝宁放下茶盏,拨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
现在她们是在一片田地中的小道上行驶,深冬之时,麦穗早被农人割去,却还是不失这大片田地的一览无余,看得人心胸开阔,愁郁尽散……祝宁转过头来,看着马车中的林夏烟,心情复杂。
二人一路无话……
天近傍晚,马车行驶到一处小山谷中,眼看太阳落山,顾兮立即吩咐停下。
她被一个贴身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歉然地对着祝宁所在的马车道:“仙尊,如今天色将黑,顾兮不喜深夜赶路,今日便找一处地方歇歇脚吧。”
不等祝宁回答,林夏烟先飞身下了马车,皱眉道:“这附近是个山谷,连户人家也见不到,不知姑娘是想让我们露宿山谷?”
顾兮惶恐地摇摇头,有些委屈地道:“这位仙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偏偏是个山谷呢。好在为你们备的马车都是很宽敞的,还望委屈仙尊们一晚。”
林夏烟看不出这顾兮想耍什么花招,刚要反驳,马车中祝宁充当和事佬,连忙劝阻道:“算了算了。咱们哪里有这么娇贵?这马车已是十分舒适,便听顾兮姑娘的吧。”
林夏烟忍了忍,还是转身回了马车。顾兮也由丫鬟扶着回了自己的马车。
小厮车夫们走了一天的路,本就很累。如今可算能够休息了,她们便都商量着去一条临着小河的地方留宿,毕竟出门在外,可少不了水源。得到顾兮许可后,才开始去寻。
总算在天黑前找到一处湖泊,为顾兮驾驶马车的车夫憨厚地道:“小姐,咱们今夜便歇在这处湖泊旁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