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拾?那是谁?”一个清朗的男声传入齐晖的耳膜,声音很熟悉。齐晖一回头,看见床尾那边摆了一张椅子,一个身着警服的男人靠在里面,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拿着一本档案,正翻了一半。
他没带警帽,头发是干脆利落的板寸,脸上是长期日照晒出来的古铜色。眼睛不大却很有锐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上的齐晖。
“齐晖,你脑子被打傻了吗?”男人又问,站起身来走到齐晖跟前,腰板挺直,很有军人的气势。
“方,方超?你怎么来了?”齐晖声音有点惊喜,是见到老友的兴奋,还有一点难堪,是自己被打的愤懑。
“跟着局长过来这边警局交流合作,遇上有人报案,我就过来观摩了,”方超上下打量了齐晖一眼,“我敢打赌这是你这辈子最狼狈的一次。”
齐晖经常被齐伯父打,不过从来没有这么严重,以前一起混的时候哪里看见他被人打成这样。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见到齐晖被人打成重伤,方超竟然觉得很好笑。
傍晚接到群众报案,他跟着当地警局一起过来了,罪名是简单的打架斗殴,不过这两个当街耍流氓的人倒让他有些意外。
一个是死党齐晖,另一个——是个很能打的男人,至少他没有被齐晖打死,还能把齐晖的双手给卸了,让他痛晕过去,这已经很了不得了。
以前他们几个人之间会相互比划比划,方超从来没有赢过齐晖,这都成为他不想提及的黑暗历史。
当时救护车过去抢救,齐晖两只手都不能动了,嘴上还在示威,另外一个满脸是血,倒让方超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人,只是怎么也记不起他的名字,很快思绪又被现实拉回来。
齐晖是痛的、喊得没力气这才昏睡过去,那个男人呢,既没叫也没喊,一直强忍着,是被护士强行拖上救护车的。
齐晖打了石膏就解决了,那个男人还得在手术室里取出深深扎进皮肤里的陶瓷碎片,医生说足足有几十片之多,好在插/得不深,不然切了动脉静脉那人也就不在了。
“我操,方超你真不是个东西。”齐晖只能骂却不能起身,不然早就过去给他一拳了。
“我抽空来看你已是对你很好了。”方超在旁边的病床边沿坐下,“刚才打电话给建波,他还说忙着公司事务没空过来呢。”
“你还打电话给他?你嫌我不够丢人吗!”齐晖看着满不在乎的方超,恨不得立刻跳起来,谢谢他祖宗十八代。
“当街打架的确很丢人,我已经跟局里说了,这事就过去了,你就好好躺着,把你那熊样活回来就行了。”
“我饿死了。”
“饿?”方超看看窗外,天已大黑,把病床门口的手下换进来,吩咐他去买吃的。这才回过头来又审视了齐晖一遍。严肃地问道:“黄拾是刚才那个男人?”
齐晖一听见黄拾的名字,两只手又好像被拧着一样开始疼痛,他哼了一声,“他不就是个狗奴才!”
“齐晖,有事你应该说出来,我可以帮你。”方超诚恳的表示,只要是齐晖的要求,朋友没有理由不帮忙,他可以让那个黄拾坐牢,齐晖希望他坐多久就多久。
“那是我跟他的私事,你不用管。”齐晖没看方超,他心虚,如果让方超知道黄拾因为求爱不成两个人才干架,第二天李建波就知道了,李建波一知道,中学同学都会知道了,到时候他老家的人,他爸妈还不把他虐死。
堂堂男子汉竟然跟一个死变态牵扯不清,到时候他一世英名就毁了,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好吧,你不说我也不想知道,那个黑衣外国佬也说这是你们的私事,那你慢就自己解决吧。”方超说的人是穆何,他一看到穆何就知道对方有外国血统,不然鼻梁高的过分,只能是做的。
从穆何口中了解了来龙去脉,还是没搞清楚问题真相,也不想深究,算了齐晖你爱干嘛干嘛,从小到大都这样,方超也习惯了。
穆何一个人守在手术室外面,黄拾正在里面进行一个小手术,要将皮肉里的碎片取出来,他是齐晖认识的人,穆何没理由把他扔下不管。
过了不久手术室上的灯就灭了,门推开,戴着口罩的医生走出来,淡淡地向穆何点点头,身后跟着的黄拾却是自己走出来的。
他身上缠了绷带,不能仰躺着,跟医生要求自己走出来,冷淡的医生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由于要取的碎片太多,分布太散,这个男人跟他说不用打麻醉针了,尽管伤口不深,但是也痛得一生冷汗,难为他一声不吭。
黄拾有点虚脱了。医生嘱咐护士把他扶到病房。
齐晖傻了一样坐在病床上,他双手不能动弹,只能由着方超给他喂饭,坚持不到一分钟秒,他终于承受不住了,看着同样一脸不适的方超,讪讪地说:“要不你给我叫个护士?”
“护士的工作又不是给你喂饭,算了——小梁,你来。”方超解脱了,指着一直守在旁边的下属下令。
被唤作小梁的小青年一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凭什么啊,长官你自己都不想做的事要推给我。
“你要是不做明天的晨练你一个人跑多五十圈。”方超说完,全身轻松,一下子坐回椅子里,又拿起那本档案册翻着。
小梁一张苦逼脸,走进床边拿起饭盒,捏着勺子,正眼对上齐晖一双就要把他杀掉的眼神,求助的往后看了看方超,方超跟没事人似的,只顾着看自己手里的东西。他只能回过头去继续哭丧着脸看着齐晖。
“那个——”
“别那个了,我不吃了。”齐晖斩钉截铁地说。
小梁松了一口气,回头跟方超说:“长官。”
方超头也不抬,“一百圈。”
小梁都要哭出来了。
三人正陷入了僵局,病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穆何进来了,身后跟着神情冷淡的医生,漠然地看着病房里的三人。
齐晖顺着开门声望向门口,他一眼就看见了跟在医生身后的黄拾,没有穿上衣,身上缠着绷带,鼻子上也贴着纱布,嘴角,眼角都是淤青。齐晖的表情瞬间转为暴怒,他怒吼:“黄拾!!”
黄拾也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齐晖,很心疼,都怪自己没有控制住,才把他搞成这样。
方超问医生:“这位先生也要住院吗?”
医生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没有任何变化,冷淡地开口,声音是跟外在一样冰冷,他本来想说“并不需要。”黄拾的体格很好,都是皮肉伤,没有必要住院。
但黄拾抢着说:“我要。”
方超看看医生,医生回头看看黄拾,淡然点了点头。
黄拾大步朝着齐晖走过去,齐晖跟小梁说:“把那盒饭砸他身上。”
小梁吃惊,“啊?”
方超愣了,“齐晖?”
医生开口,“不行,这位先生刚包扎完。”
齐晖咬牙切齿,“快砸——”
8无比倔强的挫败
宽大的玻璃窗外是无边的夜色,高耸的大楼上点缀着星芒一般的灯光。
窗户没有关上,一阵清风顺着窗沿缓慢爬了进来,轻柔地拂过小梁的脖子,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病房里面色吓人的齐晖,一脸不解的方长官,神色犹豫的外国佬,冷淡的跟死人没差别的医生,以及那个脸肿的跟猪头三一样的男人,此时他们的眼光都聚焦在小梁手里的食盒上。
扔还是不扔,这是个问题。
当然,扔还是不扔,他的下场一定都很难看。
小梁一副苦瓜脸望向方超。方超对着齐晖喝道:“齐晖,别在医院里闹。”
黄拾却跟没听到似的,一直走到床边,方超很快绕过去,拦在他前面,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黄拾。
方超嘴角一扬,带着点虚妄的笑意,对着黄拾说道:“抱歉,我想我很有必要请你出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医生安排别的病房。
黄拾站定,看着眼前的方超,对方一脸的鄙夷与不信任。
他只冷漠地说了句:“让开。”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方超还是笑,手上却握着拳头,刚刚才让齐晖不要闹,他自己却想随时动手,他也想试试眼前这人有多厉害。
在旁边一直安静看着的医生却突然说:“病房不是我能安排的,刚才穆先生已经填好入院手续了。”
方超惊讶的回过头,看见穿着那医生依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处。
他一身白色长袍,全身都包裹在白衣之下,只露出脖子那一节白色,脸色挺直的鼻梁,一双漂亮的眼睛没有丝毫笑意,脸色冷峻,容貌竟意外的帅气,只是身上散发的冰冷气场实在让人有点戚然。
方超不敢置信地问:“你把这人跟齐晖安排在一个病房了?”他们两个可是差点就把对方做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