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进来的时候苏尚喆敏感地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从试验台转头过去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继续低头摆弄自己的实验品。
“怎么了?”吴铭问。
“有点不对。”苏尚喆观察小白鼠颈间的肿瘤,“前两天有缩小,今天突然间就增大了,和以往实验结果不同。”
“我看看。”吴铭戴上手套摆弄小白鼠,然后检查苏尚喆给小白鼠备的掺有药物的饲料,“东西没喂错吧。”
“怎么会?”他每次都是小心又小心的,每天的剂量都控制的很好。苏尚喆是真想从实验中亲自得出结论,不像有些学生胡乱的弄一弄,回头翻找别人相似的研究成果。
吴铭小心地帮助取样本,低声说:“你说,每天用小白鼠做实验,得出的结果能用到人身上吗?又不是一类生物。”
“那也总要先在动物身上验证了药物的安全性和有效性,这是对人生命的尊重。”
“小白鼠的命也是命啊。”吴铭把小白鼠放回去,拿着切片去观察。
苏尚喆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难道是袁大军训练中出问题了?还是家里人谁身体不舒服了?爷爷的身体还是很好的,就是耳朵有时候有点背。父亲身体很好,在高校又知道养生,肯定不会有问题。难道是姐姐吗?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颈间突然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扭头去看,只看清吴铭那双闪着亮光的眼睛身体就软了下去。被吴铭闷不吭声的背出实验室,意识模糊的发现自己被背到楼顶闲置堆满烂桌子凳子的小房间时,苏尚喆迷迷糊糊的想,自己完了。前一刻小白鼠在自己手下,这一秒自己作为小白鼠到了别人手下。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肩头嚯嚯的疼。袁大军瞪着发红的眼睛坐在床头,见他睁开眼猛地扑过去,小心地托着他的头摁在自己怀里。
“多!多多!”
“怎么突然回来了?”苏尚喆声音很小,以为自己问的很清楚,听在袁大军耳朵里只有小小的出气声。
病房是单人房,不必担心别人看到。袁大军眼泪打在苏尚喆发顶,发了狂般的亲吻他的额头眉毛眼睛,最后嘴唇紧紧贴在他额头上,静了片刻抬手呼啦一下眼泪,出去喊医生进来。
进来的人苏尚喆认识,就是刘主任。看见苏尚喆醒过来笑了笑,戴上口罩动手做检查,嘴里道:“醒过来就好,睡了两天了。饿不饿?饿了也别贪嘴,吃点粥垫垫,以后身体彻底好了再让你哥给你补回来。”
苏尚喆满脸疑问,艰难地扭头看自己被纱布包裹起来的肩膀。
“割伤了,放心,要相信我的技术。用的最细的线,点状缝合,不会留下明显疤痕。”
苏尚喆眼睛眨了眨,还是觉得眼皮沉重。袁大军抚摸他的脸,柔声说:“睡吧,再睡会儿。”
苏尚喆眼睛再眨,袁大军连忙保证,“不走了,请假,陪你。”
54.新章
再醒来是半夜,袁大军趴在床头睡着了。苏尚喆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要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可记忆只到吴铭拿出解剖刀和镊子的部分。后来……后来他就彻底地晕了过去。
林峰蹑手蹑脚的进来,眼睛红红的。见袁大军睡着了小心地走过另一边,趴在苏尚喆耳边说:“什么时候醒了?难受不难受?”
刚问过袁大军又醒了,愣怔地看着苏尚喆,转身倒了一杯温水,扶着他坐起来喂他水喝。苏尚喆摇头。脚踝上扎针输着液体,两天都没断过,他一点都不觉得渴。
“睡醒了?”袁大军声音有点哑。
苏尚喆眨眨眼,抬起一只胳膊想让抱。袁大军也不管有外人在场,坐过去把人小心地抱在怀里。袁大军的怀抱是温暖的,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苏尚喆觉得心安,又瞬间觉得委屈。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大军了,虽然不知道后来细节,可总会后怕。胳膊是被割掉了吗?吴铭是要把自己当作动物解剖掉吧?印象中他似乎对解剖室里的人体标本很痴迷。
苏尚喆咬着嘴唇窝在他怀里小声哭,彻底清醒过来,心里很是怕了。袁大军并不说话,只两条胳膊避开他伤到的胳膊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亲吻他的发顶。
林峰看看液体,又推进去一针药,悄无声息地出去。他哄着一个护士偷偷在一个宿舍里面,用砂锅炖着汤呢。还有袁大军刚找到苏尚喆的时候,把吴铭打的满头满脸的血。若不是刘主任带着学校保安及时赶过去,袁大军肯定会拧断吴铭的脊椎骨。林峰清清楚楚记得袁大军那张紧绷的脸,一丝表情都没有,眼睛冷得像冰,一脚就把人踢得飞了出去。然后上前抓住他的胳膊,一边一下,骨头的响声他都听得到。拿解剖刀的那只手的骨头被袁大军一节一节折断了,林峰耳中很长时间仿佛都能听到吴铭的哀号声。然后袁大军的手到了他的脊椎,像鹰爪一样嵌在肉里,多亏有人及时过去。
即使是这样,人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虽然这种人死不足惜,可不能现在死,不然袁大军就脱不了干系了。林峰皱着眉头走到小护士的宿舍门口,转身又回了医院。那个吴铭,还是小心看护着才行。万一死了,袁大军就完了,跟着苏尚喆也要伤心。
袁大军从未这么害怕过,如果再晚上半个小时,他心尖上的人就会被人分割成一块块的,陈列在那个肮脏的小房间里。只要一想到那个爱撒娇有点小脾气的人变成一堆冷冰冰的东西,他就恨不得冲进病房把那个在死亡线等待阎王开恩的畜生撕碎了。
苏尚喆不停的哭,袁大军都帮他一点点舔了。两个人心里都有浓浓的害怕,只能通过身体的纠缠来排解。袁大军避开他那条包扎的胳膊,将人狠狠搂向自己,亲吻也是狠狠的,像两只不断撕咬的困兽。可是一只是真的兽,一只是像兽的猫。很快苏尚喆就没了哭的力气,身体不断后仰,一手搂着他的后脑仰着头泪眼朦胧的急促呼吸,呼吸间还带着呜咽。袁大军虔诚又激烈地吻着,这一刻他终于确定自己的爱了。
之前两个人在一起,袁大军总说不清楚自己那复杂的想法是什么。舍不得他的多多伤心,受不了他的多多离开,两个男人在一起虽然有悖常理,可那个多多那么喜欢他,看他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他受不了,就只能疼着他顺着她。如今袁大军知道了,他的痛苦开心纠结,都是为了多多,身体会因为他激动,灵魂会因为他无处安放。那么亲爱的人,相爱吧。
那是一个绵长的吻,袁大军几乎将苏尚喆胸口以上的部位做了一次完整的洗礼。苏尚喆软在他怀里,垂着眼睫静静地看这个今天表现的格外痴狂的男人。袁大军停下来看着他,最后咬住他的嘴唇一点点的吮着,拉着他的手摁在自己胸口用力,低声说:“不哭了,你哭,这,难受。”
苏尚喆已经止了哭,并没有问起当天的事,如果袁大军像他爱他那样爱自己,那么回忆自己受伤害的过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苏尚喆完好的手臂搂着他的脖颈,手在他刺刺的短发见摩挲,嘴唇相贴,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回归。
“我爱你。”苏尚喆忍不住这般说,他迷恋袁大军,更为此刻胡子邋遢眼睛泛红的袁大军着迷。
“我也爱你多多。”袁大军小心地让苏尚喆枕在自己胳膊上躺好,搂着他的腰,自己支着胳膊架在他身上,吻吻他的鼻尖,“想明白了,以后都爱你。”
苏尚喆眼睛闭了下又睁开,虽然对这个说法有点疑惑,但第一句足够让他惊喜了。
苏尚喆体力在渐渐恢复,虽然有点慢,但还算是一天一个模样。能软绵绵的在病房走几步的时候已经一周过去了,苏尚喆叮嘱林峰不要告诉他家里人,林峰耸耸肩说:“尚武哥已经知道了,在路上。”
又主动解释,“他打电话去宿舍了。你知道这件事在咱们学校成新闻了,上面派人来搞调查,虽然上面有人压着,报纸上还是登了,说是军医大的大学生用自己提炼的迷药注射到同学颈动脉里,想要活体解剖未遂。尚武哥肯定看到了,谁都有可能说漏嘴。”
林峰看他一眼继续说:“你左边胳膊皮肤和肌肉都被剥离了。那变态应该是在观察血管和神经,一根根都留着。袁哥踢开门进去的时候,小刀已经要撬进骨缝……袁哥把他给狠揍了一顿。”
苏尚喆深呼吸。部队,恐怕是进不去了。肌肉被切断,复健的过程也要五六年吧,还不是恢复如初。他已经达不到部队里面军医的要求了。
“别难过,会好的。当时刘主任直接打电话要了专家过来,你看你那伤口缝的,好像艺术品,外面的缝合针法和线,都是整形科才用的。”林峰说话表情有点夸张,似乎是再说,外科缝合找整形科的名医,实在是浪费。他在用这种方法让苏尚喆轻松,末了又加了一句,“袁哥对你好的哟,啧啧,不提了。”
尚武到的时候苏尚喆正坐在病床上吃水果,脸色看上去很好。尚武冲上去抱着弟弟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看,因为肩膀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不少,现在只做了简单包扎,他竟然没看出来有什么大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