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放假了,大家讨论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回家还是留校。有人说寒假是店里最缺人的时候,要是能留下来,赚的肯定比现在多;又有人说不早点回家的话要是赶上春运就完了,挤得要死要活都一定能买到票,而且寒假其间学校的人都走光了,一个人留在寝室得多凄凉啊,也不能为了赚钱这样委屈自己吧。
“谭宇,你寒假有什么打算?”
突然被点名,谭宇连忙把嘴里嚼了一半的茶叶蛋吐出来,“我……还没想好……”
谭宇其实心里已经下了决定,学校放假放得早,就算回了家也找不到事干,还不如留在这里多做几天,能多赚一点是一点。再说,往年这个时候他都盼着和沈牧一起坐火车回家,而到了今年,他已经不会再抱这种妄想……
苦笑一声,谭宇埋头把剩下的饭大口扒进了嘴里。
下午和晚上是最忙的时候,几个人吃完饭休息不到二十分钟,就又要开始“劳动”了。谭宇换了员工制服,刚在门口站定,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长廊尽头走来。
张凯曦这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夹克,谭宇记得特别清楚。能把暖色调衣服穿得这么好看的男生,实在不多。不过后来的很多次他一想起那件浅蓝色夹克就觉得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因为那天下午没过多久,张凯曦的夹克就沾了血,很多很多的血。
“谭宇,你也太爱岗敬业了吧,伤刚好就来上班了。”张凯曦手里挂着车钥匙,笑眯眯地走过来。
谭宇也露出笑容,“这是职业道德,不遵守不行。你们几个人?我去拿菜单。”
“就我和沈牧两个。沈牧还没出考场,待会儿过来。点单的话等他来了再说吧。你忙你的。”
事实上,张凯曦是想避开三个人一起的尴尬场面,谭宇强颜欢笑,他心里也不舒服,何必呢。
张凯曦也没和大堂经理打招呼,径直挑了个普通的座位坐下,推开窗就是正对鲜鱼店的商业街,一家五金店斜对面停了辆黑色奥迪,张凯曦对车一向感兴趣,忍不住多扫了几眼。可这一看,一股凉意顿时窜上张凯曦的脊梁骨,车里的人竟然也在看他!
张凯曦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却能分明地感受到那道利刃似的视线。那道视线夹杂着冰冷的恨意,直直射向他!
“薛少爷,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再等两分钟。”后座上的男人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来,微微勾起嘴角。他摸了摸自己缠着绷带的右臂,语调有种刻意压抑的平静,“等会儿给我往死里弄,但是不能弄死,懂吗?”
“您放心,兄弟们都是专业的,包管做得干净利落!”
男人无声地笑了,那笑容说不出的阴狠。
张凯曦,今天算你倒霉,撞到我手上来了!怪就怪在你当初找的人太蠢,几瓶酒下去就什么都说出来了。我倒要看看,过了今天你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张凯曦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他冷静地关上窗户,给沈牧打了一个电话。
“你别来了,我临时有点事,咱们晚上再碰面。”
沈牧没有发觉他语调里的异常,噢了声,挂了电话。
张凯曦听着那边嘟嘟的电子音,忽然有些说不出的失望。他以为沈牧至少会问几句,有什么事,要不要紧,用不用帮忙,但是沈牧什么也没问,就这么挂了电话。
当初不就是看上他这种骄傲的性格么,怎么到现在反而忍受不了了?张凯曦觉得自己的毛病真不是一般大。
大堂里传来喧闹声,张凯曦把手机放进兜里,面无表情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他们来了。
谭宇正站在门口给客人介绍菜单呢,冷不防就被人推了一把。他还没看清来人,就听到了几个女客人的尖叫声,“啊!流氓!”
一伙地痞打扮的人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为首的那个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眼神不善。谭宇心里一突,很快就明白了形势,有人上门找茬来了!
“识相的都让开!谁要是敢报警我就用这东西敲破谁的脑袋!”男人举起手里一根银色的钢管,那根钢管顶部削得极尖,边缘还有参差不齐的卷口,谭宇想象了一下那根东西捅进血肉里的场景,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男人的话音刚落,店里的客人便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的往外跑,无数椅子被绊倒,噼里啪啦的声音响成一片。谁也不愿意惹祸上身,别说报警了,就算报警,估计等到警察来这伙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都跟我去二楼!你们几个,守在店门口,给我好好看着,有情况及时报告!”
“是,老大!”
余光瞥到一个矮个子的地痞正斜睨着自己,谭宇伸向口袋里的手立刻缩了回来。他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其他的店员,他们抱头蹲在角落,神情畏缩,更有胆小的女服务员吓得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给老子闭嘴!”一个男人走过去,不耐地用手中的铁棍抵在女服务员的颊边,“说你呢,听到没有?”
女孩哭得更凶了,却不敢再发出声音,只能咬住拳头,把哭腔全咽进了喉咙里。
谭宇看着那伙人边砸东西边往二楼走,想到某个可能,心里顿时一沉。张凯曦在楼上……他们是来找张凯曦的!
27.
张凯曦还没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了砸东西的哗啦声,从二楼下去是不可能了,他当机立断地往回走。
跳窗?不行,少说也得摔个半身不遂。硬拼?虽然自己实力不差,但要是对方的人太多,加上后路被堵死,危险就大了……张凯曦正在权衡之际,脚步声已经逼近。他脸色一变,眼角瞄到隔壁桌还冒着热气的火锅,突然心生一计。
刀疤脸刚带着人冲上来就被从天而降的一锅热汤泼个正着,什么粉条,大白菜,金针菇,海带,滚烫滚烫的,洒了众人满头满脸,顿时惨叫声响彻整个鲜鱼店。刀疤脸彻底被激怒了,把脸上糊的油汤一拂,大吼,“姓张的!今天让你不得好死!”
老大发飙,被烫破了一层皮的小弟们也不敢闲着,挥舞着手中的铁棍就冲了上去。张凯曦暗自后悔不该先惹怒对手,现在敌方士气高涨,个个都急红了眼要跟他拼命,看来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
二楼的客人早都跑光了,张凯曦不慌不忙,就地取材,连着掀了几个桌上的火锅,不过这次刀疤脸和身后的小弟都得了教训,随手抄起柜台的托盘用作盾牌,又急吼吼地围了上来。见此情景,张凯曦低骂了一声操,虽然以前被他爸逼着去市武术队练了四年的底子还在,但是他手边一时没有可用的工具,双拳难敌四手,今天说不定真得交代在这儿了!
想起前几天陈鸥百般的叮嘱,自己表现的不耐烦,张凯曦更是后悔不迭。
混战中,或者说单方面的被围殴中,张凯曦小腿挨了一棍,肩上背上的擦伤更是不计其数,又一个不要命的迎面冲了过来,张凯曦白皙俊秀的脸变得扭曲,低吼一声,揪住那人的衣领,狠狠朝他下身踢了一脚。那人发出一声变调的哀嚎,身体一软,张凯曦连忙将那人用力往外一推。正要在瞅准机会往外冲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腹部一凉,原来他刚才忙着踢人家下盘,上身门户大开,被刀疤脸钻了空子,挥着钢棍捅了上来。
削尖的钢棍扎进了他的腹部,张凯曦瞪大了眼,低下头,看到那根银晃晃的东西插在自己身体里,温热的红色液体喷涌而出,染红了他那件才买没多久的浅蓝色夹克……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响了起来。
刀疤脸一愣,按理说警察根本不会来得这么快,即使有人报案警车至少也得拖个十几分钟才会来。什么时候本市民警出勤的效率这么高了?
“大哥,怎……怎么办?好像真的是警察来了……”一个小弟正要往张凯曦身上补拳头,一听见警笛声顿时跟听见了丧钟一样,话都说不利索了。
刀疤脸是个狠角色,刚从牢里放出来没几年,身上的戾气尤其重,是个正常人见了他都避之不及。只不过他身边带的几个小弟单独拎出来都是软脚虾。这次有人花大价钱雇他弄人,而且是弄得越残给得越多,刀疤脸当然不肯放过这个大捞一笔的好机会。他给了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弟一巴掌,啐了一声道,“你慌什么慌,警察还没来呢,给我继续打,往死里打!”
打字刚落,一个热水瓶就在众人头顶炸开。刚才是火锅,现在是开水瓶,而且都是暗袭,小弟们都快被烫哭了,这是哪个挨千刀的,把他们当死猪呢,还有完没完,有完没完了!
张凯曦也被烫了,但这点烫伤跟腹部的疼痛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他知道有救兵来了,再看了看还插在腹部的钢管,一狠心,硬生生地把根钢管从身体里拔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向刀疤脸的胸口。敢有胆招他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刀疤脸毕竟是有着资深经验的流氓,身体一偏就躲过去了,张凯曦手中的钢管只扎到了他的肋骨,不过他这一下用了全力,刀疤脸闷哼一声,疼得错位的五官更显狰狞。
“给我……打!操TM……弄死……他!”刀疤脸牙齿都快咬断了。
张凯曦脱了力,捂着腹部流血的伤口,脸色惨白,他看着迎头而来的各式铁棍,其中还夹杂着扁长的西瓜刀,有种末日来临的悲凉感。
猛然一股大力将他的身体往后拽,张凯曦眼前忽然飞出几条凳脚,替他挡住了各式凶器。斜刺里又变魔术般掠出一张超大的桌布,把那些人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