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把自己所能记得的部分讲给陈希扬听,当然,中间省略了自己复杂的心理活动若干,只剩下了干巴巴的剧情大意。
陈希扬听完,挑了挑眉:“你是说,你在梦里娶了一个名叫花嫁的小孩子,而那个孩子正好跟我长得很像?”
“是啊是啊,”苏泽一说这个就来劲,“陈希扬你说是不是很巧,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啊,这张脸绝对在哪里见过,但是我死活想不起来,后来我脑中灵光一闪,这不就是陈希扬的缩小版吗?当然,你小时候长啥样我是没见过啦,不过我觉得应该跟花嫁长得差不多……”
苏泽还在那里自说自话,陈希扬阴阳怪气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梦里擅自娶了一个很像我的男孩子做你的老婆?”
“耶?”苏泽怔了一下,才发现陈希扬的脸色有点不对,立即回过味来,忙慌慌张张地解释道:“啊不是不是,我刚开始一直以为花嫁是个女孩么,娶了之后才发现他是男的……不是,花嫁像你只是碰巧,我不是故意要娶你……不是,如果我早知道花嫁是男孩子,又长得像你,我肯定对他避如蛇蝎……”
“哦,原来你拿我当蛇蝎看呐……”陈希扬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敬而远之,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他越说越感觉自己表达的意思有问题,渐渐开始语无伦次了。
陈希扬心里窝着一团无名怒火,苏泽越是解释,他就越火大,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于是加快了脚步,把苏泽抛在了身后。
“哎,陈希扬你等等!”苏泽懊恼地抓了抓后脑勺,小跑着跟了上去。
眼前的景物突然一亮,苏泽猛地停住了脚步,大叫一声:“就在前面!”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全身戒备地问:“什么就在前面?不会又碰到怪物了吧?”
苏泽循着梦境中的记忆往前走:“那株巨大的神木,应该就长在……”但是他的话突然没了下文。
因为出现在眼前的,除了遍布着狰狞可怖的藤蔓之外,就只剩下一截露在地表之上早已枯朽了的古木躯干。
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步履蹒跚地走到神木之下,伸出手去抚摸那干裂成一道道沟壑的树干,突然之间悲从中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
“哭什么?”陈希扬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旁,给他擦了擦眼泪,虽然动作还有些强硬,但语气却已经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苏泽吸了吸鼻子,闷声说:“这株神木,在梦里面明明长得又高又壮、枝繁叶茂的,可漂亮了。繁茜说,它是整个芒宿人的精神支柱,如果它倒了,芒宿人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陈希扬皱了皱眉:“繁茜又是谁?”
“哦,繁茜是我在梦里面的贴身侍女。”
“嗯哼,贴身侍女。”陈希扬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此时身后众人已经跟了上来,杨臣修耳尖,捕捉到了“芒宿人”三个字,问道:“芒宿人……是什么人?”
苏泽抓了抓头发:“这个,我也搞不太清楚,只从他们的交谈中猜测,他们这个种族的人自称为灵媒族,建立了一个名叫芒宿的国家,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灵能力,就跟陈希扬的术法差不多,对了,他们每个人眉心都有一点朱砂,听说灵能力越高的人,朱砂的颜色就越深。”
陈希扬听到此处,心里“噗通”一跳,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进入姜启灵识的时候,就见过一个眉心有一点朱砂的男人,那个男人一头银色长发,有着酷似苏泽的眉目,还对他……他想到此处,猛地晃了晃头,这种事情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回想起来啊摔!
只听苏泽仍在滔滔不绝地说:“你们没能入我的梦里来,真是可惜了。我梦里面看见的神木峰,可比这地宫漂亮多了,简直就像仙境一样。不过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神木峰在很高很高的山顶上,甚至连云朵都能踩在脚底下,但是这座宫殿却埋在半山腰里,到处黑漆漆的。”
然后他又讲到了灵媒族的派系:“整个灵媒族分为四大派系,分别是言灵、祭灵、灭灵、预灵,每个派系都有一个领袖般的家族。而我们所在的这座宫殿,就是言灵尊主居住的地方,有点类似于我们通常意义上的皇宫吧,言灵尊主就相当于是统辖整个芒宿国的国王。”
纪玖听得津津有味,笑道:“苏泽,你还挺能耐的啊,做个梦也能梦见这么详细的设定,你都可以改行去当小说家了。”
苏泽讪讪一笑:“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具体的梦,更不要说醒来以后还能记得这么清楚了。梦里面除了陈希扬乱入之外,其他人和事全都是陌生的,我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老实说,这个梦境实在太真实了,如果不是及时醒来的话,我差一点就要信以为真了。”
其实……苏泽已经信以为真了吧。陈希扬看着一边走一边与众人侃侃而谈的苏泽的背影,沉默地想,也许苏泽自己没有察觉到,自他从昏睡中醒来之后,就开始变得比以前更加多愁善感了,刚开始为了一个在梦中跳崖的小孩子哭泣,现在又为了一株腐朽的枯木流眼泪。如果那些都仅仅只是梦的话,苏泽根本不会陷得这么深。
陈希扬暗暗咬了咬唇,他对于苏泽这样的变化感到十分不安,但又说不出来究竟不安在哪里。
他想叫苏泽忘掉那个梦,回到自己正确的人生轨道上来,但若那只是个梦境,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他从未对苏泽说起过自己之前在姜启灵识中看见的那个人,更不曾描述过那人的面貌,为什么苏泽的梦中也会出现这样的特征?难道说,冥冥之中,上天在向他们暗示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正沉思间,听见队伍中有人发出了质疑:“苏泽,你带的这条路确定是对的么?前面又被石墙给堵上了。”
陈希扬抬头一看,果然,这里原本是一条宽敞的通道,前方却突然横亘了一道石墙,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不应该啊……”苏泽走过去敲了敲墙壁,自言自语道:“我印象中这里应该是没有墙的,从这个方向走,再左转,再右转,就是尊主的寝宫了,怎么可能会被截断了呢?”
纪玖和温之临走到石墙前仔细查看了一番,纪玖看向温之临:“温师兄,你看这石墙……”
“是后来堵上的。”温之临语气笃定地说道,“如果真如苏泽所说,这条通道通往尊主的寝宫的话,那寝宫里极有可能放置着尊主的棺椁。”
苏泽吃了一惊:“怎么可能有人把寝宫直接当墓室的啊?”
温之临神色平淡地道:“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有些墓主人直接将居所作为自己死后安眠之地,所以会用石墙阻断去路,为的就是防止外人侵入。”
他顿了顿,“再加上你刚才说的,这座宫殿原本建在高高的山巅之上,但此刻却埋入了山石之内,虽然我不知道当时的人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但很明显,这种意图就是直接将整座宫殿改造成一座地宫,成为了墓主人的长眠之地。”
第五章 皇甫风音(二)
虽说这面石墙是后来堵上的,但纪玖和温之临怎么也找不到开启机关的方法。
“难道这道石墙用的不是自来石原理?”纪玖有些泄气,同时也觉得很没面子,居然还有他搞不定的机关?
“机关一定是有的,”温之临拧眉沉吟,“只是这道石墙的机关设计方式比较独特,我们之前没有遇到过罢了。”
李思考见纪玖累得满头大汗,忙凑上去献计献策:“师傅,如果机关破解不了,就干脆用炸的吧?”
纪玖并非没有考虑过用炸药,但是看这地方的空间结构,上宽下窄,如果轻易用炸药,一个控制不好,极有可能造成塌方,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纪玖尚未开口,温之临已经予以否决:“不能用炸药,这样会出人命的。”他顿了顿,略微压低了声音,“而且,我觉得这墙有些古怪,好像机括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又或者……是被什么外力顶住了。”
马弈攸听得一阵恶寒:“你的意思是……这石墙后面,有什么东西?”
陈希扬上前一步:“你们退开,让我看看……”
他话没说完,苏泽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你该不会又用天目术吧?”
“怎么了?”
“你的伤才刚好,不要做这么耗费元神的事情。”
“不碍事。”陈希扬淡淡驳了一句,想抽回手,不料苏泽手劲很大,一时抽不出来。
“我说了不准就不准!”苏泽突然凶巴巴吼了一句,非但陈希扬被吓了一跳,在场众人都是一惊。
嗬,这家伙胆子见长啊!陈希扬刚要吼回去,却在接触到苏泽眼神中蕴含的怒意时,心里莫名地虚了一下,原本要发作的脾气也突然之间泄了个干净。
真是见鬼,陈希扬心里低低咒骂了一句。他知道苏泽是在关心他,虽然这种关心方式透着一股子强硬的味道,而这样强硬的苏泽,让他感觉有点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