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我们一起去看冰雕吧?”苏泽指着宣传单上的“冰雪大世界”,兴致勃勃地怂恿陈希扬。
陈希扬觑了他一眼:“你确定要去?”
“有问题吗?”
“现在是七月份,大热天的哪里还有冰雕给你看?”
苏泽噎了一下,仔细看介绍,果然,展览时间集中在每年的春节前后,到了三四月份基本就结束了。
但这并没有影响他逐渐高涨起来的游玩热情。他拿出笔,在几个比较有兴趣的景点旁打了勾,心里盘算着,等会一定要把陈希扬这个宅男拉出去陪他玩不可。
两人在市中心找了一家看上去还算不错,价格又比较合理的酒店。
陈希扬快要被全身的瞌睡虫淹没了,一进酒店的大厅便歪在沙发上不肯动弹了。于是苏泽自觉自愿地包办了住房手续登记。
此时他注意到隔壁柜面的两个年轻男子,明明长着亚洲人的脸,却在用英语低声交谈着什么。
他原本没有打算探人**,但是因为距离比较近,他还是稍微听到了一点交谈内容。
“为什么开双标房?”
“咦,难道你希望我们睡一张床?”
“我要的是单独的一个房间!”
“哎呀怎么办呢,客服说只剩下双标了呢。”
“你刚才根本就没有问!别以为我听不懂汉语。”
“那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跟我说英语?”
“……”
“说几句汉语给我听吧,我很期待呢。”
“……这有什么好期待的……”
“说吧说吧!”
“……烦死了。”
于是关于住房的讨论就这样不知不觉朝着调戏的方向划了过去。
苏泽突然对这对组合感到一些好奇,忍不住扭头看了那两人一眼,只见其中一个男子身形较高,五官长得很端正,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笑,看他的穿着及言行,应该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受过良好的教育。
另一个男子个子稍矮一些,明明长着可爱的包子脸,嗓音却是充满磁性的中低音,在同伴的调戏下,神情有些别扭,说话时微微带一些鼻音,仿佛未长大的孩子,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想逗他。
苏泽觉得有趣,出门在外,同性朋友合住一个房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他和陈希扬就从来没有对这个问题发生过争执。他想不通那个大男孩究竟在别扭些什么呢?
被他们忽略已久的客服小姐终于受不了长时间的冷落而讷讷出声:“杨先生,符先生,一间双标房,确定了吗?”
“是的。”
“不要。”
两人同时开口。
被称为杨先生的男子挑了挑眉,十分好心情地转头看自己的同伴:“宁止,你真的会说汉语啊,以后都说汉语给我听好不好?”
客服觉得自己快要风中凌乱了你们领了卡回房调戏成么,不管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快点办完走人行么?
名叫宁止的男子在杨先生的软磨硬泡之下,终于点头答应开一间双标房了,此时杨先生又问客服:“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客服如数家珍般推荐了圣?索菲亚大教堂、中央大街等几个旅游胜地,还十分热情地告诉他们行走路线。
苏泽听到几个自己感兴趣的地名,于是也凑过去询问了几句。
杨先生回头打量了苏泽一眼,礼貌地冲他笑了笑:“这位先生也打算去那里玩?”
“是啊,”苏泽晃了晃手中的宣传单,“刚好有看中的地方,想趁今天闲着,就去逛逛。”
杨先生热情地道:“你一个人来玩吗?要不一起去吧,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其实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苏泽说着,指了指坐在大厅里的陈希扬,“不介意再加一个吧?”
然而此时的陈希扬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在人声喧闹的大厅里也能毫无顾忌地睡过去,这让杨先生和宁止都有些失语……
“我……我去叫醒他!”苏泽额角划过一滴冷汗,忙跑过去摇陈希扬的肩膀。
陈希扬正梦见自己和队友全力奋战,把怪兽打到只剩下一滴血,突然高大的怪兽俯下身来抓住他的肩膀死命摇晃,嘴里冒出苏泽的声音:“陈希扬,别睡了,快醒醒!”
陈希扬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盯着苏泽瞧了半晌:“苏泽,你啥时候变成怪兽了啊?”
“……哈?”苏泽怔了片刻,随即明白陈希扬还没睡清醒,于是将他拉起来道:“陈希扬,别睡啦,给你介绍两位朋友。”
陈希扬这才注意到,在苏泽的身后站着两个陌生男子。
其中一个彬彬有礼,嘴角噙着笑:“你好,我叫杨臣修,这是我朋友,符宁止。”
他身旁的那个包子脸男生配合地朝他点了点头。
“你们好,我叫陈希扬。”陈希扬不失礼数地与他们一一握手,心里却将苏泽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和陌生人接触,可是苏泽那二愣子每次都要挑战他的底线!
哈尔滨是一个散发着浓郁异国情调的城市,走在大街上,欧式建筑比比皆是,就连哈尔滨人的生活习惯也早已被欧化了。
来了哈尔滨,必定要去的地方便是圣索菲亚大教堂。
这座古老的拜占庭式建筑,自上个世纪三十年代重建之后,便成为了远东地区最大的东正教教堂(注:远东地区是以欧洲为世界中心的概念,地理上是对亚洲最东部地区的通称,文化上是对从属于东方文化圈国家的统称)。
教堂建得高大巍峨,但泥黄色高墙和草绿色楼顶的搭配却十分挑战人的视觉审美。正门顶部为钟楼,七座铜铸制的乐钟分别代表七个音符,由训练有素的敲钟人以炫丽的舞姿敲打出抑扬顿挫的钟声,成为哈尔滨市一道独具特色的风景。
由于圣索菲亚大教堂是沙俄入侵东北的历史见证和重要遗迹,苏泽一走到广场上就忍不住对着教堂“喀嚓、喀嚓”猛拍。
杨臣修对这段历史不熟悉,一边跟着拍照,一边询问了许多关于教堂的历史传说。苏泽以前就对这段历史略有耳闻,再加上宣传单上也有小篇幅的文字介绍,他东拼西凑地居然也能解说得像模像样。
然而每次苏泽卖弄历史知识的时候,陈希扬都会听得昏昏欲睡,不是苏泽讲得不够生动,而是因为这些历史在陈希扬眼里压根没有什么神秘感可言。
陈希扬蹲在教堂前面的广场上,抓了一包饲料,百无聊赖地逗弄着争相抢食的鸽子。
“可以给我一些么?”低柔却不失稚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陈希扬抬头,见那个名叫符宁止的大男生不知何时也学着他的模样蹲了下来,伸出一只手,似乎是在讨饲料。
陈希扬没说什么,抓了一把饲料递给他,于是两人一起默默地喂鸽子。
这一路行来,杨臣修一直十分活跃,仿佛和谁都能瞬间打成一片。但是符宁止却一直十分沉默,若不是杨臣修有意逗他,他可以一直沉默不说话。
陈希扬留意到符宁止说的中文稍微有些生硬,语速快的时候,还会夹杂一两句英文。
他想了想,还是好奇地开了口:“你不是中国人?”
符宁止看了他一眼:“我是。”顿了顿,又说:“只不过汉语讲得不好。”
陈希扬理解地笑了笑:“小时候在国外长大的?”
“小时候父母离异,就跟着母亲去了美国,前不久母亲去世了,才被父亲接回国内的。”
陈希扬指了指杨臣修的背影:“他是你亲戚?”
“不是。”符宁止否认得很快。
“那就是朋友了?”
“也……不是。”符宁止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些犹豫。
陈希扬注意到,杨臣修对符宁止很热情,有事没事就喜欢逗他,而符宁止对杨臣修的态度,则似乎有些抗拒,好像在回避什么。
陈希扬点了点头,话说到这份上,便不能再问下去了,他可没有刨根问底打探别人**的癖好。
符宁止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突然低低说了一句:“他……不算什么好人。”
“诶?”陈希扬意外地抬头,以为符宁止在开玩笑,但是符宁止已经站起身走了,留给他一个孤寂的背影。
这个“他”,是指杨臣修?
陈希扬蹙起眉玩味着这句话,好人的定义是什么?符宁止又是出于什么心情说出这句话的?难道两人之间存在着不可告人的私人恩怨?
第三章 异度坐标(五)
到了傍晚,杨臣修提议去一家名叫塔道斯的俄式西餐厅用晚餐。
苏泽和陈希扬都没有听说过这家店的名字,也从未吃过俄式西餐,一时有些茫然。
杨臣修兴致勃勃地介绍道:“其实我在来哈尔滨之前,就已经对这家西餐厅慕名已久。这是一家名副其实的百年老店,据说餐厅的始创人叫塔道斯什么什么的,是沙皇俄国时期亚美尼亚人,店里出售的食物都是正宗的俄罗斯食物,带着独特的高加索风味,很受大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