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风尘仆仆地在玄关脱了鞋,脸上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叶慎荣看到云漠就心情很好,尽管云澈态度冷淡,他还是乐融融地把云漠引进门,留下他吃饭。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媳妇儿的亲大哥,三个人像一家人一样坐在桌边吃了顿晚饭,喝了点小酒。
杯觥交错间,云漠眉间渐露愁云,看看弟弟,再转向叶慎荣,“我听说,公司最近停了你很多通告?”
叶慎荣还没开口,云澈先开口道,“大哥,你也被罢免了CEO的挂名职位吧,云觞真是有本事。”
虽然云澈冷嘲热讽溢于言表,但云漠还是好脾气地说:“云觞大哥做这些事也有他的苦衷,你不要老这么针对他。”
“哼。”云澈轻轻冷笑,“我知道大哥对谁都很仁慈。”然后他埋头吃饭,不再说话了。
叶慎荣道:“天娱最近好像人员调动很大,是云觞接手的关系吗?”
云漠道:“其实并不是云觞为了自己要将公司内部的人大换血,公司里有人在捣鬼,一直不停地曝出负面新闻,他那么做也是为了公司。实际上,云氏最近很多产业都接连出现问题,有人要打压我们云家。”
他看着弟弟,“我本来想问问你,要不要到我这边来做事,不过看你也没这个意向再为云家打工,那就算了吧。”
经云漠这么一提醒,叶慎荣才觉得整件事有必要彻查一番,即使云澈已经对云家的产业毫无留恋,但天娱毕竟是他花了多年的心血经营起来的,他需要调查清楚是谁在害他的媳妇儿。
本来这件事明面上看很简单,就是云觞在跟云澈争家产,但是云漠的话又让叶慎荣意识到事有蹊跷,云觞可能也只是块顶在风口浪尖上的挡箭牌。
但是这样能让那个在幕后操纵的人得到什么好处呢?云觞并不是一个可以掌控的人。
叶慎荣没有把自己的猜疑告诉云澈,私底下差人开始着手调查。
而不久之后,穆染似乎知道了叶慎荣在查云觞在天娱上位的事,他找了个机会单独和叶慎荣简明扼要地说了两句:“裴易寻两个月前出过车祸,车子被人动了手脚,我想,云觞可能被恐吓了。”
叶慎荣想了想,得了,这事也别绕弯子查了,还是直接找云觞问个明白最简单!
但是他派出去的人却回报说找不到云觞,后来得知裴易寻那边也急疯了,动用裴家的人力各处打听,也找不到云觞。
这天云澈接了个活外出工作,叶慎荣结束剧组的拍摄,回到家已经两点了。正准备洗澡,却接到一个匿名电话。
杜锦笙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把你家地址告诉我,我一会来拜访。”
“……杜董,恐怕不太方便。”
“你不想看看云觞现在是什么样吗?”杜锦笙顿了一顿,“叶老板,你真人不露相,我才知道原来以前有个叶氏娱乐公司。听说你好像和云觞有点恩怨,我帮你收拾了他,现在想让你看看还满意不满意。一会我带他过来。”
叶慎荣没有多废话,果断挂了电话。但是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想了一会,觉得事情不对劲,杜锦笙的目的性他竟然猜不透。
虽然认为置之不理是最妥当的,但是杜锦笙到底想干什么,他也很在意。
抽了一根烟后,他还是把住址发到了那个匿名电话上。
不多久,门铃响了。
叶慎荣透过猫眼看见杜锦笙的脸,打开门,愣住。
云觞昏倒在杜锦笙怀里,身上衣服破烂不堪,敞开的衣襟里是一道道充满着凌-虐意味的红痕,裤腰拉链也打开着。
叶慎荣面色僵冷,看着这一幕,冷冷问:“这是什么意思?”
杜锦笙把人丢给叶慎荣,“你看着处理吧,我就不进去了。打扰。”
“你对他做了什么?”叶慎荣不由得提高声音。
杜锦笙笑笑:“还需要我说明一下细节吗?”他似乎很明白自己站在摄像头死角的位置,眼睛露骨地淡淡扫过云觞身上,转身走了。
杜锦笙是什么意思?
叶慎荣始终想不明白,越不明白就越在意。云觞昏迷着,他也不能就把人丢屋外头不管,打电话想叫裴易寻来接人,哪知那边没人接,后来再一想,云觞这个样子让裴易寻看见,会不会误会什么?
叶慎荣只得把云觞抱进房间,想叫洛闵医生过来看看,可这会儿是半夜,洛医生肯定在梦里头呢,人家也有自己的私生活。而且云觞不比辰宿,那么心高气傲,自尊心容不得一点践踏的人,要是被人看见这副狼狈样,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人在他手上,裴易寻迟早会知道,他得有个交代,但是他不能把云觞留在家里。
蓦然,叶慎荣意识到云觞此刻就是个烫手山芋,无论怎么处理,他都很难让自己和云觞身上的伤撇清关系。
他得等云觞醒来,和他谈一谈。
叶慎荣把云觞放在床上,没有去动。云觞不久就行了,一言不发地坐起来,整个人好像呆了,懵了,用手捂着脸一动不动,就像座雕塑。
就在叶慎荣想好了说什么时,云觞忽然下床,直冲着落地窗奔去!叶慎荣看苗头不对,急忙冲过去。
云觞打开窗,人就要往外面栽,这是公寓大楼的三十层,下面是车流不息的马路,叶慎荣都难以想象这么要面子的男人会选择让自己死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并且是横死在大街上,让所有人围观他死后变成一滩血浆肉泥的样子……
“别跳!”叶慎荣忍不住吼了一声,抓住云觞的胳臂把人拉回来,呵斥道,“你在我身边那些年都熬下来了,这有什么!”
云觞回头冷冷瞪着他,叶慎荣换了口气,说:“我不会让你跳下去,不然我没法和裴易寻交代。而且你就不想想裴易寻的感受吗,你还是这么自私!”
叶慎荣懒得废话,扛起云觞把他丢回床上,整了整领带,又冷冷道,“辰宿的遭遇比你还不幸,他都还好好活着,云觞,你太懦弱了。”
云觞把头别向一侧,静了片刻,开口时嗓音沙哑得失去了原貌,听得出是喊破了喉咙使得声带严重损伤,“杜锦笙要我听他的安排,我不肯,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叶慎荣,他要对付的人是你。”
叶慎荣心里有个疙瘩始终解不开。
他感觉到这是个陷阱,而他已经身在这个陷阱里了,但是云觞还活着,有嘴巴能说话,难道这样就能让裴易寻误会什么,从而对他擂鼓宣战?或者是让云澈误会,离间他和云澈的关系?
杜锦笙是不是太小瞧云澈的智商了?
“杜锦笙没有用裴易寻威胁你,让你指控这些是我做的吧?”谨慎起见,叶慎荣觉得还是得问一问。
“……这倒没有。”云觞眼神迷茫。
“或者是让你对云澈说,我和你还有牵扯?”
“也没有。杜锦笙知道我不会听他的话。”云觞咬了咬唇,慢慢挪下床,拉紧凌乱破烂的衣服,两条腿扭成怪异的姿势,额头冒着汗,“我这样不方便呆在你家,你没有要问的话了吧?”
叶慎荣看着云觞不堪入目的惨样,那些红痕布满在这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男人身上,实在是一种强烈的讽刺和打击。杜锦笙果真很明白如何最有效地打击一个人的弱点,哪里是软肋,哪里能最伤到一个人的自尊、心灵、甚至灵魂,他就从哪里下手。
简直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人心肉长的,无关曾经的感情,就是出于人心底本能的同情心,叶慎荣也不由得皱起眉头,“需要我帮你叫车吗?”
“不用。”云觞咬着牙,“……能借我件外套吗?”
叶慎荣取了件大衣给云觞,送他到大门口。
“咔嚓——”
锁孔转动的清脆声音令叶慎荣忽然惶恐地顿住脚步。
大门打开了,云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抬头看见他们,愣了愣,呆了两秒,视线再仔仔细细地扫过云觞浑身上下,然后回到叶慎荣这边。
叶慎荣真真切切地看着云澈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难看,表情不知所措,两片已经没有血色的唇紧紧地抿着,一言不发。
并不生动,淡淡的,好像情绪也不激烈。
但却是张伤心欲绝的脸容。
叶慎荣一下子也心跳停了似的,对着那张脸失去了冷静,辞藻枯竭,不知该开口说什么,怕一开口没说对话,反而让误会更深。
云澈也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去思考,退了半步,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些事……
叶慎荣劝他放弃云氏。
云觞提醒他人心难测。
还有那条领带……
云澈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些片面的事不能代表什么,但是他此刻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胸口绞痛,分不清是心理上的还是真实的疼痛。
他转身疾步如飞地往电梯方向走去。不想再看到什么,不想听什么解释。他现在必须要逃!
叶慎荣在后面追他,追进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