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前的咖啡都被静静地搁在那里,谁都没有动它一口的意思。一直由滚烫到温热,再到最后的冰冷。
太阳缓缓落山,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咖啡馆墙壁上的电视也开始播起了省内新闻,全部是些油盐淡茶的生活琐事,可看可不看。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人想要开口说话。苏亦城认为这咖啡不喝白不喝,遂轻轻托起白色杯盏送至嘴巴小咂了一口。
苦。尽管放了不少糖,可是冷却后的咖啡还是这么苦,比热的时候要苦上好几倍。
见他终于有了点反应,李天羽抿唇,又往杯中加了一颗糖,不管它会不会融化,就这么机械地搅拌着。
白皙的手指捏着铝制的勺子轻轻搅动着褐色的液体,偶尔瞄一眼低头喝苦汁的某人,欲言又止,直到最后,电视里播出一则杀人报道才将两人的视线全部从咖啡上转移。
电视里说,一个月前邻省某市某化工厂的一名工人被杀死弃尸荒野,半月前被人发现报案。由于罪犯杀人后做的掩饰较好,没有留下足够的证据,只知道罪犯是一名青年男子,大概一米八的身高,其余资料警方正在完善,且在全国展开搜索,希望大家配合。如若发现可疑之人,可及时向当地警局反映。
李天羽忍不住笑了笑,摇头道:“这世道,警察的本事都只有这么点了么?”
苏亦城知道他是在说笑,就没有理会,埋头继续喝咖啡。
“亦城,”对方不想再这样沉默下去了,夺过了他手中的杯盏,“你会不会恨我?”
恨?
恨他将之前将自己和陆容泽的事告诉了老妈,还是恨他下手极狠伤了自己?
扯了一抹苦笑,苏亦城道:“你想的可真多,我并没有恨过你。”他只是替他的过往有些惋惜和感叹罢了。“只是,后来想想那日|你对我做的事,有些后怕而已。”
“那你现在怕我么?”李天羽追问。
现在?苏亦城笑了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说怕,倒也不是,只是同他坐在一起有些不自在而已。
如果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是以前那个李天羽的话,他绝对不会这般沉默,相反的,还会找许多话题跟他唠嗑。
可是现在……
忽地想起了他还未向医院辞职这一事实,苏亦城想了想,道:“前段日子你突然闹失踪,连声招呼都没打,我妈跟医院的人都急死了,四处寻你,最后连派出所都出面了,可都无果。如今回来了,怎么着都得跟大家汇报一个吧,可不能光杵在我这里!”
沉默了一会儿,李天羽笑道:“前段日子心情确实比较低落,加之醉酒后伤了你,我实在是没有颜面再面对你了,故独自回了老家,号码因为不是这个省的,就没有再用了。而且,我也没有打算要回来。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只是,我不想再回到医院了,也希望你保密,不要告诉别人我回来过。”毕竟罗金荣知道是他伤害了苏亦城,他要面对的,不光是苏亦城,还有罗金荣——那个待他如自己学生的外科主任。
这番话里满是酸涩之意,说者尴尬,听者却是百感交集。
有些事,真的不能责怪他,无论是谁在儿时受到那样的伤害都会在心里残留一些阴影,而且,如今的他,也算是一无所有了。
且换一个角度来看,如果当年受到侵犯的是自己,指不定早就命归黄泉了,如何能够坚强地活到现在呢?
心里忽地一下想开了,苏亦城竟替他无言地酸了一把。
良久后,他起身对李天羽道:“走吧,难得你还来看我一次,我们出去喝几杯!”
李天羽也起身,嘴里却有着拒绝的意思:“明天周一,你可是上班日啊。”
“管他呢,再说了,我又不会喝醉,表示一番心意即可!”
他还想再拒绝,苏亦城已经向外走去。看样子,喝几杯是免不了的了。
李天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很想将心理的话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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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对不起你们,许是因为要完结的原因,心绪老是调整不好,好不容易憋出来一些字,却怎么都不满意QUQ
大家晚安,好梦~~~
60章
两人来到一个路边的小摊叫了些小菜并烧烤,几瓶二锅头摆在四四方方的小桌子上,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烤架上摆了一排涮肉,还有些苏亦城最爱吃的鱿鱼,二锅头被解决了两瓶,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在喝。
李天羽悠悠地摆弄着烤肉,混合着各种香料的味道伴着夜风四处游走,让人忍不住分泌唾液。
六瓶小酒,最后什么都没剩。介于酒精浓度不大,苏亦城还能清醒着开车,李天羽就没有要打车送他回去。
开着车窗透了口气,苏亦城摸出手机看了看,已经过了十点,估摸着这个时候陆容泽也已经休息了,便没有打算过去。
回到家的时候罗金荣房里的灯正好熄灭,他将车停在前院,正准备进屋的时候,忽地想起今天一天陆容泽都没有给他打电话,如果按常理来说的话,一般晚上八点他都会来一个甜蜜电话……
难不成睡了一天还没有缓和过来?
想想也许是,便没有打电话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就将一切都准备妥当,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七点一刻。
苏亦城坐在沙发上有些郁闷了,这么晚了,陆容泽怎么没有过来呢?今天是周一,他不可能这么懒散。
打了个电话,关机。
“靠,闹情绪啊!”
低咒了一句,苏亦城郁闷地挂断了电话,不打算再等他了,叫了老妈就出了门。
可是手在拉上车门的时候,他又有些犹豫了,心里忽地堵得慌,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作为一个大公司的设计总监,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关机,而且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为止他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炸过来,很不科学!
“妈,你先去医院吧,我有点事得去事处理一下。”把车钥匙递给了老妈,苏亦城匆匆地奔到了小区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就赶往了陆容泽的公寓。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脑海里浮现的居然是昨天下午和李天羽在咖啡馆时看的那则新闻……
十分钟之后来到了陆容泽的公寓外,苏亦城连按门铃的步骤都省了,直接一脚踹向大门。由于用力过猛,他整个人都被大力给带了进去。
没锁门?
疑惑间,他正准备开口大嚎,却发现客厅内乱成了一片,报纸书刊什么的散乱一地,包括仅有的几座家具都被推翻了,与素日里的整齐规划有着天壤之别。
陡然间,心里涌起了一股不安的情绪,苏亦城从杂乱的物品中快步奔到了楼上,嘴里不住地祈祷着不要出什么事,心中忐忑不安,最后在陆容泽的房门外停下了脚步。
他实在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他怕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事物。
然而尽管如此,那双手还是不受控地撑在了门上,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房间内什么都没有。苏亦城总算是舒了口气。
可是,他不在家,会去哪里呢?房间这么乱,完全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转身下了楼,苏亦城也顾不上替他收拾一番,拔腿准备再去他公司找找,心道说不定是昨天临时加班把他弄了过去,由于走得匆忙,且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找,所以才会将整个房子都扫荡了一遍。
这样一想,心里立马就平衡了下来。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他穿过客厅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沙发后的一双脚引起了他的注意——Florsheim牌的皮鞋静静地套在那双长腿之上,锃亮的黑色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光束,直达苏亦城的双眼。
那是陆容泽最喜欢的一个牌子,每次都会托人从美国运几双回来,曾经也给他买了一双,苏亦城却因为那鞋子穿着太过别扭而舍弃在了家,至今未再穿。
兜里的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倏然打断了他的思绪,铮铮然想起,似是在催促着他赶快接听。
然而他却恍若未觉,心脏的跳动陡然加快,双脚也不听使唤地向那边移了过去。
手机铃声催命一般响个不停,原本听着很悦耳的声音,此刻竟让人痛恨不已。
终于,兜里的手机铃声在响了三十秒后停止了,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此刻唯一可闻的,只有他不安的心跳声。
愈来愈近,沙发后的事物也都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在此之前,他想,也许那家伙太累了,就随便找了个地儿休息,这会儿应该在酣然大睡。然而当事实摆在他眼前时,脑海里竟是白纸一片,什么都想不出来。
与他所想的完全相反,陆容泽此刻正面色苍白地躺在那儿,周围都是血迹——应该说,满脸都是血,细碎的刘海已经被血迹给凝成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