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河适应了和里面的热闹疯狂截然不同的宁静,抬腿追上去:“你给我站住!”
沈竹最终还是停下了。
但他的脊背挺得很直,没有回头,而莫小河永远不会发现,这个高大男人的双肩,在微微地颤抖。
“你怎么来了?”莫小河跑到他面前,抬脸看他:“我是看你不在家,所以……”
话出口才觉得自己干嘛要解释啊,他走了不也没和自己说一声?
随即,他吹了一声口哨:“正好我也回去了,走吧!”
沈竹就那么看着他,一双眸子幽深安静得吓人。
莫小河双手揣兜里,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怎么了你?大过年的,回家吧!”
因为过年,才做出那样的事情吗?
因为过年,就能随便和别人接吻吗?
那么,他当他沈竹是什么?也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打闹的狐朋狗友?
“莫小河。”
莫小河一怔,随即抬眸看沈竹——连名带姓地叫他,干什么!
“我需要一个解释。”沈竹不知道做了多少深呼吸,才勉强把这句话说完整。
心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想揪着他的衣领,想朝着他的脸打上去,想用自己的唇抹去那个男人留在他唇上的痕迹。
可是,他不敢。
因为已经爱得死心塌地,没有尊严,所以,哪怕一丁点的伤害莫小河的事情,他都做不出来。
所以,只能开口说话。
“解释?解释什么?”莫小河眨眨眼,随即又移了目光,踢着脚下的石子:“没什么好解释的,玩玩嘛,总得有点新方式。”
“莫小河,如果我和别的男人接吻,和别的男人上床,再来和你说只是玩玩,莫小河,你告诉我,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莫小河被他一口一个“莫小河”搞得莫名地烦躁,看着眼前这个冷漠到了极点,双唇抿着,脸上一点笑意没有的男人,怎么也和平时对他百般宠溺的沈竹挂不上钩。
他哼了一声:“假设这种东西,最没意思了,有本事,你倒是来点真的试试,我看见了,才好做评价啊。”
“莫小河你!”沈竹胸膛在剧烈地起伏,大手紧握成拳,关节已然泛白:“我只问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爱我?”
“先回家行不行?”眼角瞄到几个往日的朋友朝着这边走过来,莫小河的语气有了几分不耐:“走!”
沈竹巍然不动:“今天,把话说清楚。”
脾气再好的人,也有一个底线。
沈竹知道,就算莫小河做了什么,最后,他还是会原谅他。可是,他想要的,只是一个解释而已。
还是说,连敷衍他,莫小河都不愿意吗?
这份爱,真的只有自己在付出?
这个认知,让沈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痛苦之中。
“小河!”
过来的几个人,纷纷打招呼。
“小河,这位是——哦,你男人啊!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小河,刚刚不会是让人家看见了吧?这下有你受的了!”
“小河,还不赶紧叫亲亲老公,快点求饶?”
“小河,这下你完了!奶爸看来生气了啊!”
莫小河面色冷若冰霜,咬牙:“都他妈的给老子滚!”
那些人的嘻嘻哈哈都住口了,半晌,一个男人说了句:“搞什么啊!又想玩又想立牌坊,切——”
莫小河一拳头就挥出去了。
刚想再动,手臂却被沈竹牢牢地抓住。
“放开我!”莫小河红了眼:“老子打不死你!”
另外几个人见势不妙,拖着人走了。
莫小河一把甩开沈竹,大步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沈竹没有犹豫地跟上去。
“别跟着我!”莫小河怒气冲冲地停下脚步,回头冲着沈竹吼了一嗓子。
“我们谈谈。”沈竹的声音,这会儿平静多了。但是,平静之下,压着的是不断翻涌的滚烫岩浆。
“谈个屁!”莫小河无限烦躁地走了几步,终于转身,朝着沈竹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沈竹!我警告你!你以后别管我!别管我做了什么!你没这个资格!我老子都不管我你算他妈的老几!你要是答应,咱俩没事,你要是还像今天这样,跟个怨妇似的阴魂不散,那就别怪我心狠!”
“呵呵,”沈竹却在这个时候笑了出来:“心狠?小河,你现在不心狠吗?我亲眼看着你和别的男人亲热,你知道我心里什么滋味吗?你这不叫心狠的话,那什么才叫心狠?”
莫小河懊恼地甩开他:“总之,你想清楚!不然,咱俩没法继续!”
“好。”
莫小河猛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什么好?”
“我做不到,我没办法看着自己的爱人和别人亲热,我小气,自私,我没有那么大的度量,所以……”
“沈竹!你他妈给我滚!老子要和你分手!咱俩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莫小河似乎想起了什么,抬手,另外一只手就去撸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来就愤恨地扔出去:“什么破东西也配戴在老子手上?沈竹!我早受够你了!以后你别缠着我!听到没有!”
夜幕渐渐降临,白天隐匿了的北风这会儿使劲儿地刮了起来,跟刀子似的割在人的脸上。
酒吧旁边一个昏暗的巷子口,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站了多久?沈竹不知道。
刺骨的风,似乎吹走了身上所有的暖意,流过泪的脸被北风任意地肆虐着,生疼,他却没有丁点的感觉。
再疼,能比得上心里的痛吗?
一直以为,自己的爱,会让他转变,会让那个风流浪子停下放纵的脚步,谁知道,到头来,一切,都只是可悲的自欺欺人。
那个人,终究是不会为了谁停下飞翔的翅膀,他想去的那个世界,是沈竹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爱,算什么?
给他温暖,给他关怀纵然是好的,可是,一旦这份爱变成了束缚他飞翔的枷锁,那么,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他走了……
转身的瞬间,还是那么洒脱不羁,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相遇,纠缠,爱恋,那个妖精一样的男人在他心里埋了种子,生根发芽,在它长成了参天大树的时候,又残忍地把它连根拔起。
什么都没有了,留给他的,只有一个空洞的坑。
心脏,再也不是完整的一块,空了的地方,好大,在流血,还有呼啸的风声,毫不留情地吹过去……
那个人,是冷血的吧?
那个人,是没有心的吧?
那个人,不懂什么叫爱吧?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没什么,和以前一样,被人甩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就当做,又失恋了就好了。
没事的,没事的……
可为什么,心底的痛,根本不会停歇?
呼吸会痛,走路会痛,睁眼会痛,闭眼也会痛,痛得每一个细胞都渀若在受刑,每一根神经都紧紧地缩着,无法动弹。
倚着墙,才能站立。
随着心底那颗大树的离去,浑身的力量似乎也被抽走了,这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在这一刻,脆弱得如同刚出世的婴儿一般。
摇摇欲坠。
突然,他猛地抬了眸子,昏暗的路灯下,街道上偶尔有车子飞驰而去,卷起轻微的灰尘。
戒指!
他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抬腿,一步步地走过去,弯腰,蹲下身子,寻觅,那小小的指环,那曾经带着他所有爱恋和希望的东西。
夜幕降临,风声更加肆虐地呼啸着席卷大地。
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心殇。
但对另一个人来说,这一天,却犹如新生。
莫天问。
许卓没醒,他就一直在身边陪着他,拥着他,看着他。
那悠远的眉,那浓密的睫,那挺直的鼻,那娇嫩的唇,每一处,都渀若最美丽的艺术品,每一处,都能让他心底涌起无限的爱恋。
他爱了十二年的男人啊,终于,心甘情愿地伏在他的身下婉转轻吟了。
那个美妙的声音,堪称天底下最动人的乐章,让他,百听不厌。
他的小王子,终于不再是那个清冷无心的木头人,终于,让他的爱,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之前受过再多的苦,也值了。
以后的日子里,只剩甜蜜。他爱他,宠他,疼他,入心入肺入骨,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真好。
这样的日子,才是称之为幸福啊。
痴痴凝望,傻傻轻抚,忘记了时间,不觉得饥饿,等怀里的男子有了些微动静的时候,莫天问似才恍然回神,抬眸看去,外面,已经是深沉的夜。
他小心地摸过手机——十九点二十分。
他竟然,整整一天都没办法把目光从许卓脸上移开!
而他的小王子,也睡了整整一个白天。
真的是,累坏他了呢。
不过,白天休息好了,养精蓄锐,晚上才能承受他的热情,不是吗?
许卓的睫毛微微地动了动,无意识地嘤咛一声,手臂伸出来,舌尖伸出来,抿了抿略有些干燥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