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莫遇霜便又在半夜接到了赵明琅的电话。
这一回莫遇霜倒没有在睡觉,而是在一个派对上,男男女女在宽敞的房间里闹成一团,莫遇霜左拥右抱着漂亮的小鲜肉,手里抓着酒瓶,喝到上头,听到手机响也没多犹豫就接了放到耳边。
赵明琅清冷的声音与这群魔乱舞的背景音格格不入。
“我说了,但是她不信。”
莫遇霜脑子混沌着,拿开手机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好一会儿才将声音和名字对上号,又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赵明琅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真跟她告白了?”莫遇霜忍不住笑起来,“她为什么不信?”
“觉得是玩笑,或者没听到之类的。”赵明琅并不是那么确定。
“你告白了几次?”
“大概五次,算得细一点就是七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莫遇霜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你是特地来告知我你的失败的吗?谢谢,有被娱乐到。”
她朝房间另一边的人举了下酒瓶,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来不及吞咽的深红色酒液顺着领口滑下去。
旁边的男人凑过来亲了她一口。
莫遇霜喝得脑子发疯,都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疯。
赵明琅在电话另一边沉默了良久,才说明了来找莫遇霜的真实原因:“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离家出走?”
“可以啊。”莫遇霜一口应下,“需要我单独写本自传寄过去吗?”
“什么时候可以见一面?”
“免了,我最近不想看到你,一看到你就倒霉。”莫遇霜撇了下嘴,“不过可以预告你一点自传内容,有些人呢,心灵上受了一点小小的创伤,就开始怀疑人生怀疑世界,永远不相信爱——也不相信会有人爱自己。”
语气十足的轻蔑也嘲讽。
赵明琅第一次因此觉得有些难过。
但莫遇霜不需要同情。
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对了,最后再就事论事一下,才说七次你就觉得多了吗?”莫遇霜说道,“缺了十几年的东西区区几次算什么,一次不相信就说十次、百次、千次、万次……连这都做不到,算什么爱?”
“滴——”
电话被挂断了。
另一边的赵明琅站在卧室窗口,面对着漆黑的夜空,看了眼被挂断的手机,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林星月房间所在的位置,摸了下唇。
刚刚她没有说出来的是,林星月有那么一次没有再把那些话当成玩笑。
就在十几分钟之前。
她们吃完了晚饭闲聊了一阵,不知聊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赵明琅一时冲动,便在上楼的时候将林星月堵在了拐角处,一句“我爱你”就脱口而出。
家里没有摄像头,就连底下的狗都安安静静地躺在狗窝里打盹,没有任何事再来打扰她们。
林星月眼瞳颤动着,随即又扯起僵硬的笑脸。
赵明琅直觉她要说出什么让自己不喜欢的话,一低头便堵住了她的嘴。
用一个吻。
只是一时冲动之下做出来的反应,赵明琅有些懊恼,只是已经来不及撤回,索性将错就错,真正吻了下去,匆忙间牙齿磕到了对方的下唇,淡淡的血腥气在唇齿之间弥散。
“是这样的喜欢。我是认真的。”低语淹没在这个吻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两章一起发的,但是下一章写岔了,全部推翻重写了,写完明天放出来
☆、24
赵明琅已经做好了被林星月揍一拳的心理准备。
但林星月什么都没有做。
她脸上失了血色, 一片煞白,身子微微颤抖着。
若不是后面就是楼梯栏杆和墙壁,赵明琅毫不怀疑她会摔下去。
赵明琅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松开了她, 却又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 怕她摔倒。
林星月捂住了嘴,惨白着脸贴着墙壁,在赵明琅因怔忪而松手的时候转身, 一口气跑到楼上, 回了房间。
赵明琅站在原处, 听到了房门关闭的声响。
惶恐与惊惧如此鲜明, 刺痛了赵明琅的眼, 也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一时冲上头脑的热度瞬间消散, 赵明琅感觉到了些许无措, 生出了罕见的茫然与忐忑。
她或许做错了什么。
赵明琅忍不住那么想道。
之后才有了那一个打给莫遇霜的电话。
她以为能从莫遇霜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关于那些她从没在林星月身上深入挖掘过的东西。
但莫遇霜说得对,她不是林星月,谁也代替不了谁,谁也不能真正理解谁。
是自己误解了她对自己的好感吗?
是自己太过自作多情了吗?
是自己奢望太多了吗?
赵明琅有些迷茫。
-
林星月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连灯都没有开,入目所及的皆是一片黑暗。
她捂着嘴发着抖,揪着自己的领口, 想要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却做不到。
长到二十几岁不至于还纯洁到连亲吻是何意义都不知道,正是因为清楚才觉得难堪。
——对自己。
久违的噩梦浮上心头。
那是她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十来岁的年纪也有关系亲密的朋友, 放学之后被牵着手探索学校附近的“秘境”。
林星月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除了学习和知识本身以外的事都见识不多,难掩天性中的好奇, 也开始瞒着家里偷偷探索这个世界。
事实上只是谎报了放学的时间而已——往后稍稍延迟了半个小时。
平日里父母要求她自立,林星月都是自己上下学,谁也不知道朝夕相处衣着朴素的同学是位千金大小姐。
偏生那一晚,林父许是一时兴起,打车去了学校附近,想要向老师了解一下女儿的学习情况。不知是谁给他指了路,他在附近的巷子里找到了林星月。
巷子里是一部分学生回家的捷径,沿途时常有摆小摊的,卖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对中学生来说都还是有趣的事情。
朋友送了林星月一个小玩具,商量着去哪里吃点东西。林星月只顾低头玩着那个无聊的游戏机。
那时候她的眼镜片还没有那么厚,额头光洁,刘海遮不住眼睛,一双眼睛专注的时候最为明亮。
朋友揽着她的肩,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了什么玩笑话,忽的转头吧唧一下亲在林星月的脸颊上。
只是普通朋友间的玩闹而已,林星月也被闹得笑起来,半真半假地推了下朋友的脸,随口抱怨了两句。
然而一转身,她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林父站在巷子口看着她,眼神比平日更冷,像是在看一件垃圾。
林星月心里咯噔一下,手脚一片冰凉。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但她惧怕父亲那样的眼神。
朋友也在林星月的僵硬中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看向不远处的家长。
林父从不在外人面前发火,静立到林星月的朋友熬不住,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
临走之前,她捏了下林星月的手,小声对她说“明天见”。
林星月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朋友远去,然后独自面对着自己严厉的父亲。
那一巴掌扇上来的时候,林星月都有些懵了。
她的父亲虽然严厉,却鲜少对她动粗,会动手无疑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就是因为这个才成绩下降了吗?谈恋爱不过就是荒废光阴罢了,少看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回去好好反省自己,你姑姑在你这个年纪所有科目都是满分……”
林星月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上次月考,她因为感冒发烧考到一半睡着了,缺了一半的考题没来得及做,最终总成绩从年级第一掉到了第二——只相差了两分。
林父对此很不满意,他不接受借口,认为女儿一定是在学校里学坏了,才来找了老师。
没想到一来就撞破了林星月唯一一次撒过的慌。
还有她与朋友的玩闹。
她的朋友留着短发,个子很高,平时也是一副爽利的假小子的模样,林父大约将她认成了男生,以为女儿小小年纪不学好,将心思放在了恋爱上,才导致成绩下滑。
林星月没来得及解释,她知道解释无用,说不定结果更糟。
之后她就被关了禁闭,出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转了校,去上了一周课正好赶上期末考试。
那次她考得不错,林父也就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时不时冷嘲热讽劝她放弃无用的心思,有空闲时间不如多看些书做些题。
林星月无言反驳。
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她那个朋友,也不再愿意交朋友。
那已经是她小时候发生的事了,现在她拥有了比过去更多的自由,也尝试着自己交了朋友,有机会从家里离开。
父亲也几乎不会再对她动手,更不可能因为她交朋友就对她动粗。
但她始终记得那一巴掌。
偶尔跟什么朋友走得近了,她都会忍不住惶恐父亲会不会突然从哪里钻出来,用那种冷冰冰的目光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