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麟忍无可忍:“我没有,我站得很直!”
他从来不会在量身高的时候弯腿驼背,恨不得头发都立起来站得笔直!
“……那不应该啊,”江风啧啧两声,“竟然还是179,一厘米都没长吗?我都是182的个子,你成长期也不缺吃喝啊,怎么还没到180?”
刺啦。
江麟面无表情,将卷尺一收,扔进垃圾桶里。
“哇,这就生气了。”江风耸耸肩,“好好好,我不说了。”
他眼看着江麟走到门口,穿好鞋子要离开的架势,也不挽留只是问:“你旧手机都落水里了,老房子的钥匙还在?”
差点气忘了。
江麟开门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朝江风伸手,“钥匙。”
江风从客厅柜子里翻出一把钥匙,递给他,“明天还来吃饭吗?”
江麟本想说,不来,有约。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约?没有约了。
【江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明天上午来找我。】
江麟唇边溢出一点自嘲的冷笑。
他发消息的时候那么犹豫纠结,结果……对方根本不会赴约。
甚至不回消息,不接电话。
想到这一点,江麟内心控制不住的火气和失望腾地冒起,压不住地直冲大脑。
他深深吸了口气,忽然走回客厅,对江风露出柔和乖巧的笑容,“爸,你说得对。”
“那天在江阿姨家,我不该不顾你的脸色,让你下不来台。”
这小子转性了?
江风眉梢一挑:“你知道就好。”
却听江麟话锋一转:“所以,你给江阿姨打个电话,我跟她道个歉。人家又送房又送车,我这么没礼貌地甩脸就走,太不应该了。”
“啊?打电话?”
“现在北美时间早晨八点多,江阿姨肯定醒了,晨间问候也不算打扰,爸——”
“行了行了,别用这种语气喊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江风播了江逐星出国前留的号码,不多时,对面便接听了。
“喂,您好,这里是江逐星女士,我是她的私人生活助理,请问您是哪位?”
陌生年轻的女声说完中文,又开始说英文:“Hello,Here is——”
“我是江风,”江风打断她,“是逐星的朋友,你问问她放便接听吗?”
“您稍等。”
听筒里传来清脆的哒哒声,听起来像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对方正在疾步走路。
过了十几秒,江逐星的声音通过手机扬声器传出来,“江风,有什么事吗?”
她可能正在晨练,呼吸有些急促,声音里带着点喘。
江风朝江麟使了个眼色,然后亲切地问:“逐星,你在健身?要不我过半小时再打过来?”
“不用,我结束了,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江风并不着急立刻把手机递给江麟,而是跟江逐星寒暄了一会儿,说得对方心情愉悦,才装作不经意地说:“上回江麟在你家实在是不懂事,我回来后好好教育了他,他反思后,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现在想亲口和你道个歉。”
江逐星笑了声:“半大不小的孩子都是这样,没必要和他们较真,道歉就免了吧,孩子自尊心强,别——”
“江阿姨,是我,江麟。”
江逐星的语气明显变得冷淡了,“是江麟啊。”
“抱歉,我上回不该翻脸就走。”江麟嗓音里染着歉意,听起来很真诚,“您对我和我爸这样好,我应该知恩图报。”
江逐星:“知恩图报就不必了,你有这份心,我很感动。”
“对了,我还想跟江麒说几句,”
江麟低垂着眼皮,压下眼中涌动的暗潮,极其冷静地说:“高考前闹了别扭,上回也给他甩了脸色,是我不对,我想跟他解释清楚。”
这话一出,江风惊讶侧目:“??”
“哦?你想找江麒?”江逐星不冷不热地说:“他去学校了,现在不在公寓里,我没法给你转接。”
江麟问:“他还会回国吗?”
“不一定,看他意愿。他国内的手机号没停用,聊天软件应该也是正常使用的,你可以自己给他打电话、发消息。”
江麟没再多问什么,将手机还给江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电梯间里,光可鉴人的金属壁倒映出他静默的身影,乌黑的眼珠折射出冰冷的灯光,脸颊如雪般森白冷凝。
冰凉的金属钥匙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镀层掉落的钥匙尖很锋利,戳破了皮肉。
等他回到老房子准备开门时,一松手,才发现满手心的血。
*
与此同时,北美一家私立医院里。
咚咚。
主治医生象征性地扣了两下门板,随即拉开了顶层病房的门。
室内窗帘拉在两侧,宽而大的玻璃窗光洁无暇,透过玻璃看,碧蓝的天空显得很近,轻柔的白云仿佛触手可及。
年轻的病人站在窗边,专注地望着窗外,听见背后的动静也没有转身。
“江麒,昨晚睡得怎么样?”这医生是个黄白混血,说得一口流利汉语,“你今天什么时候醒的?”
“我做了梦。”江麒没有回头,声音很轻,仿佛还在梦里,“我梦见他来找我了。”
“他?”主治医生对他的情况很了解,所以一下就猜到了是谁,“是江麟?”
紧接着走到他身侧,观察着他的表情,温声追问:“在梦里他找到你了吗?你们做了什么?”
“他找到我了,他很生气,问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告诉他,因为我疯了,必须得离他远一点。”
“他说,他讨厌我,不想再看见我,永远不会原谅我。”
主治医生轻声问:“为什么?你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吗?”
江麒转过头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医生,“因为我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很过分,他一直在哭。”
医生一时失语。
“后来,他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我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江麒的瞳孔微微紧缩:“我找不到他。”
医生眼见他神情有点不对,连忙出声安抚:“没事,那只是梦,现实中江麟还在,你随时可以找到他,况且你也不会对他——做很过分的事,对吗?”
江麒用冰凉的手掌捂住自己的眼睛,“我不知道。”
“新型疗法很有效,你这周的状态很好。”主治医生岔开了话题,温和地笑着说,“你昨天出现过幻听和幻觉吗?”
“没有。”
主治医生点头:“这是个好征兆,别担心,只要持续接受治疗,你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
江麒挪开手掌,露出漆黑的双眼:“我要回国。”
第55章 人造神明
“回国?”主治医生吃惊道, “虽然你好转了,但精神类疾病的变化是最难预料的,你这时候回去,万一情况恶化——”
江麒:“药剂我可以带回去自己注射, 精神疏导可以远程, 如果远程无效, 我再回来。”
他的神情十分固执, 让医生很是头疼。
“好吧,这件事我会跟你的母亲说明, 最终能不能回去, 还要她来决定。”
一个小时后, 江逐星的车停在医院停车场里。
她一踏进病房,随行助理就关紧房门, 在门外等候。
江逐星进病房前, 已经先和主治医生匆匆聊过, 心里清楚江麒在想什么。
因此碰面就说:“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两天好转了,不发病了,就能接触江麟了?”
“江麒, 你忘了吗?他是你的诱发源!”
“就算你带着药剂回去又怎么样?你能不去找他?你能控制住自己?这相当于你一边吃毒药一边吃解药, 你指望这样能好?”
江麒对江逐星的诘问无动于衷, 坐在床上, 神态平静到冷漠的程度。
他静静地看着母亲, 直到对方连环炮一样的质问结束,才问:“我从来都没有产生过伤害他的念头,为什么诊断结果会得出我最坏的状态是尝试杀他?”
江逐星走近了, 伸??手指, 碰了碰他的眼皮、额头, 冷冷道:“因为你的妄想、幻听、幻觉,每一种病都在促使你走向失控,你对江麟太在意了,你知道上一个类似的病人最后的结果吗?”
“他产生幻觉的时候,杀死了自己的爱人,搂着那具尸体整整五天,直到闻着臭味的邻居破窗而入。那是在夏天,那具尸体都已经腐烂发臭。”
“江麒,你希望江麟这样死在你的怀里,腐烂发臭,面目全非吗?”
这番话几乎击破了江麒的心理防线。
他像是被空气凝固成雕塑,整整五分钟,眼珠都没有动一下。
江逐星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江麒,打算转身离开了。
“我要回国。”
凝滞的空气中响起江麒沉冷固执的声音,“我要见他。”
江逐星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好,好,你要回,我让你回。”
她冷笑一声,“出了事,无非是我拿着确诊证明去保释你,无非是让江风给江麟收尸。”
江麒乌黑的眼珠动了动,转过脸看她:“我不会伤害他,我可以控制住自己。从发病到现在,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更不会伤害他,你举的那个例子不是普遍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