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实在是没什么事可想，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来到新世界之前的事，那些独属于一千多年旧世界的光影片段，在脑中纷至沓来。
最后闪现而出的画面，却是刚才在茧房里的梦境。
梦境中在下雨。
雨很大，整片天空都是深灰色的，密密的雨珠连成线，线连成帘，地面上全是深一滩浅一滩的水洼。
他站在高中教学楼门口，有些不耐烦地频频回望，等待的人终于拿着长柄雨伞从楼梯口出现时，他立刻往外伸手接了一捧雨水。
“江麟，我来晚——”
来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泼了一脸雨水，雨水打湿了额发和脸颊，水珠顺着五官起伏的轮廓往下滑，最后沿着下颌，一滴滴地落在锁骨里。
“江麟。”沾湿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漆黑的眼睛倒映出他的脸，“江麟，别生气。”
他一把拿过雨伞，撑开，朝来人扬了扬下巴：“还不走，愣着等过夜吗？”
“嗯，我来撑伞吧。”
雨伞被接了过去，两人并肩走进雨幕，伞面悄悄倾向一边。
……
江麟抬手按了按眼睛，把那些潮湿凌乱的画面压回脑海深处。
他仰面躺着发愣，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产生了睡意。
这次他又做梦了，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梦。
这是一个清醒梦，他以上帝视角旁观了梦境主角发生的一切。
主角看起来可能是个医疗或者实验研究人员，穿着白大褂，推门进入一间宽敞的开放型办公室，跟几个同事打了招呼后，一个同事忽然抓住他说：“不好了！01号观察室的人精神崩溃了！马上要畸变了！”
画面一转，主角瞬间出现在一间观察室门口，隔着单向大玻璃窗往里看，只见里面有一个男人正在自残，生生挖掉了自己的眼珠，仿佛察觉到有人在透过窗户看他，将眼珠抓在手里，猛地扑向玻璃窗，血窟窿的眼眶就贴着主角的脸。
“啊！”
主角惊得后退两步，连忙跑到门边的操作屏上，一通乱按，紧接着观察室内银灰色地板的中间出现一条细线，然后整面地板就像纸箱被刀锋滑开一样，沿着细线向下往两边打开。
观察室的男人立刻垂直坠落下去，徒留玻璃窗上拉长的血手印。
画面再次变换，主角出现在另一个全封闭的房间前，正站在操作屏前，文字和声音一同出现：“请确认是否启动室内焚烧消毒无害化程序？”
主角刚点击了“是”，背后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他一回头，一对血窟窿的眼眶就几乎贴着他的鼻子。
“啊啊啊！”
梦境戛然而止，江麟醒了。
在他睁开双眼的一刹那，一段文字浮现在他脑中。
*
【入梦】
你的天赋来源于灵魂衍生的意识海，你的意识海具有入侵的力量，而智慧生物的梦境诞生于意识海。
状态：初级·潜伏
如果你与选定对象同处较小范围的空间内，那么你将有机会潜伏于他的梦境之中。
*
江麟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地觉醒一个新的异能。
他的言灵刚出现时是待激发的状态，便下意识地以为所有异能刚出现时都是待激发呢。
没想到竟然已经可以直接使用了。
“同处较小范围的空间内，”他若有所思，“这么说，刚才那个倒霉主角确有其人，而且就在我附近？”
01号观察室、精神崩溃、畸变、焚烧消毒无害化……
江麟呼吸微滞，一时间心里有些后怕。
好家伙！原来一旦觉醒失败，精神或身体出现问题，立刻就被焚烧成灰了啊！
第16章 时空教团
次日，时空教团双子楼A栋8层人事部办公区。
年轻执事：“卫渊，你的个人信息已经录入系统，现在和你做最后一次信息确认。”
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测谎仪，测谎仪延伸出的电线连着一个黑色颈环，颈环由一圈轻薄的胶体包裹着极其灵敏的探测片构成。
现在这个黑色颈环被扣到了江麟的脖子上。
年轻执事：“卫渊，男，3003年10月10日出生，出生地江海市……”
江麟：“是。”
年轻执事：“3023年1月23日15:23进入茧房，16:24走出茧房，此后在08号观察室停留24小时，期间无精神崩溃、肉/体畸变征兆，觉醒精神系异能【入梦】。”
江麟：“是。”
年轻执事：“【入梦】基本描述：与选定对象同处小范围空间内，并同时在睡眠状态时，有机会潜入选定对象的梦境之中。备注：选定对象为单人、空间范围待探索、成功率受限于本人精神状态。”
江麟：“是。”
……
对话结束。
自始至终，测谎仪测得的 ……
对话结束。
自? ……
对话结束。
自始至终，测谎仪测得的体温、颈动脉血流速、跳动频率等数值传回系统，绘测出的曲线分析，都显示出测谎对象心虚、不安、撒谎的可能性低于0.1%。
年轻执事为他取下颈环，关闭测谎仪。
看来过关了。
江麟想，测谎仪当然不会有反应，因为自戴上颈环之后，对方复述的、他主动说出的内容都没有一句假话。
唯一的谎言只有“我即是卫渊”这件事罢了。
年轻执事让江麟在休息区等候片刻，将整合完毕的最终版简介发给上级，很快得到了批复。
上级言简意赅地回复：
【鉴于卫渊的过往事迹、个人品性、异能、身体素质，综合考虑，最适合的是情报部，其次是收容部。
鉴于情报部属于教团机密部门，不接收新人，而前段时间收容部第三小队外出执行任务时，损失一名精神系进化者，正好让卫渊来补空缺。
待他通过两周审查期后，先和第三小队的成员磨合一段时间，如果不合适，届时再调到对外情报部。】
“卫渊。”年轻执事将等候在外的江麟喊进来。
他将提前从仓库领出的智能腕表、银行小磁卡等物件递给江麟，同时说道：“根据你的个人综合素质，以及教团内部各部门的空缺情况，你将被分配到收容部第三小队，在你去收容部之前，要进行为期两周的实习审查。”
“在审查期间，你被分配到研究观测部进行辅助性的工作。”
年轻执事看对方一脸茫然的模样，指着他手中的腕表，“你的腕表已经预装了相关程序应用，你的教团内网账号也已经建立，关于各部门的基本介绍、所在楼层，以及成员活动区、生活指引、新成员临时宿舍之类的内容都可以在里面查看……”
离开人事部时，江麟的心情不太好。
因为他原本的腕表、银行小磁卡都被收走，全身除了衣鞋就只有刚刚新发的腕表和小磁卡。
都不用动脑子，江麟就能猜到这个腕表里极有可能装有监察程序、定位系统，而时空教团给他开的账户，进出账流水也一定会通过时空教团的财务系统。
无论他是用新腕表联系源红玫，还是用小磁卡线下采购通讯设备联系源红玫，都百分百会被发觉。
得想想办法，尽快弄个新设备。
江麟忧心忡忡地跟着年轻执事到地下负五层。
现在他已经知道，负四、负五层均属于研究观测部，而他之前所在的观察室就在负四层。
年轻执事把江麟带到研究观测部，给研究员、观测员们介绍完毕之后，正要离开，又听青年跑过来问：“审查期有特殊规定吗？是否允许我外出？”
“哦，审查期没有行为限制，你当然可以外出。”年轻执事摸了摸下巴，“你刚来乌灵市，应该要采购一些物品吧，正好明天是休息日，你可以好好逛一逛乌灵市，熟悉熟悉环境。”
“谢谢。”江麟微笑点头：“我会的。”
送完人，江麟背过身，唇角的弧度放平，笑意消失。
他快步回到观测组办公区，这时负责带他的观测员周容却说：“今天的工作任务都做完了，没什么事，卫渊你先回去吧，下周一准时过来。”
江麟点点头，正要走出办公区时，周容的声音又从背后传过来：“新成员审查期结束之后就要搬离临时宿舍，你这两周的空闲时间可以去物色公寓。”
研究观测部的临时宿舍就在负四层，江麟离开观测组办公区后，先去宿舍看了看。
单人间的卧室和小浴室格局，总共二十平米左右。
卧室内只有一副桌椅、一张单人床，床上放置着叠放整齐的白色被褥和枕头。小浴室很狭窄，并且空空如也。金属地面与墙壁、纯白天花板，因为处于地下，所以也不可能有窗户，这一切让房间看起来更像是一间牢房。
江麟心想，就这房间难怪只能临时住住，早上一觉醒来怕是要以为自己在坐牢。
啊，不对，普通牢房还有能看见天空的铁窗呢。
天色渐晚，江麟打算在时空教团双子楼的周边随意转转，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
刷脸出门时，屏幕显示他是审查期的新成员，但守在门侧的安保员们动都没动，只瞟了他一眼，没有展露出任何神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