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桃听完下面人对自己的评头论足，一笑，道：“不能给你们看我的尾巴。”
“那是要脱袴子的。”
旁边管事添了两句，说他本体是只小羊，又说是个双儿，下头议论声更大了，这竟然是只软绵绵的小羊。
春醪坐在姜九酝怀里，很热心地给他解释，“洛桃儿不是我们这里的精怪，红巳从南诏国来，他从更远的地方来，记不太清了，听说那里的人都喜欢像他这样的小羊，没成人形的就先抓回来养着，我原本还觉得奇怪，可一看他的脸，又觉得换我我也想养。”
“洛桃儿太漂亮了。”他看得起劲，兔子耳朵直直支棱起来，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艳羡。
姜九酝好笑道：“你一个兔子拿什么去养羊？跟他一块儿吃草吗？”
春醪想了想，认真回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吃萝卜。”
洛桃别的事也不用做，站在那儿下面就快打起来了，他拨了拨自己耳朵上缀着的珠子，眯着眼微微笑着。
他从拂菻来，是这儿去不到的一个地方，羊在那里是淫欲和秽乱的化身，让人既憎恶又喜欢，可在这里只是……好吃的。
洛桃垂着眸子，竞价已经涨到了五百金，但是依旧有人在争，他舔了舔自己略有些干燥的唇，开口道：“我自己挑一个喜欢的。”
春醪在姜九酝腿上一弹，“他跟红巳一样，也要自己挑！”
他嘀嘀咕咕地道：“花老板都教了我们要主动点，结果我还是不敢。”
姜九酝觉得自己跟不上这小兔子的想法，道：“你说什么？”
“你觉得跟了我很吃亏？”
春醪摇摇头，“不吃亏，你也很好看，家里还有钱，跟着你我可以吃饱饭。”
“你就吃草和萝卜，还不好养活吗？”
春醪理直气壮地道：“萝卜也分好吃的和不好吃的呀。”
他说完，又把脑袋转过去。
洛桃声音不大，但却把其他喧闹的动静全压下去了，原先没注意，这下一听才发觉这一把好嗓子既娇又软的，都不知带着哭腔在床上喘着求人慢些会是什么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下头的人，一眼瞧见坐在最后头的赫连昭，一直没说话也没看他，洛桃觉得奇怪，刚要伸手说就他了，赫连昭却突然抬起了头，洛桃原本要说的话就全忘了，然后转过脸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那一眼看的，洛桃觉得自己真要说点什么，今晚他就得上饭桌被厨子整出十样菜了。
他暗道一声好没趣，盯着自家老板一直瞧什么，有心上人还坐在这儿。
下头有个坐正中间的人开了口，一点也不顾忌自己的身份，混不吝地调笑道：“美人，你看我还合你心意么？”
洛桃循声望去，发现他把这人看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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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羊、鲛人、蛇。
第59章 C4：合欢红（三）
宋仪廷这话一出，下面跟五百只鸭子被丢进油锅一样吵，众人觉得简直离谱，这珍宝会太乱来了，搞得他们这群世家子弟面上一点光都没有，哪儿有自己出了钱还被别人挑的？
互相抱怨完，觉得自己面子找回来几分，于是又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知道已经出价到六百金还主动开口和美人自荐的宋仪廷会不会被这位喜欢上。
反正要丢脸大家一起丢，最丢脸的也不是他们。
洛桃看着宋仪廷的脸，觉得很不错，很合自己心意，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就你了。”
他生着一双桃花眼，笑与不笑看人时都带着三分情意，何况此时正觉得有趣，眸中满含兴味，像化开的春水浓稠得似要流淌下来，宋仪廷被他看得差点起了反应，洛桃作势要从台上跳下来，他连忙上前，接了个满怀。
洛桃隔着不太厚的衣裳察觉到有个热烫的东西抵着自己，不躲反而贴上去蹭了几下，道：“就这么喜欢我？”
宋仪廷抱着他掂了一下，不置可否。
马车就在外面，但宋仪廷不想操之过急，好东西要慢慢尝才是，回去可有大把的时间好好看看他那尾巴。
珍宝会只剩最后一个，管事正要吩咐人，就听下面突然有人调笑道：“花老板，您这次的珍宝会可真有新意，挑的个顶个都是稀奇的美人。”
花容不语，只是同他笑了笑。
那人又道：“只是要我说，哪个比得上花老板您自己啊，外界传言珍宝会一直凑不齐八位，您就不考虑，自己也做一回珍宝？”
有他人附和道：“想来绝不会比这些逊色。”
亦有人劝他小心慎言，毕竟春水阁生意做的大，花容处事圆滑从来不得罪人，又何必这样刁难他。
那人话音刚落，突然听到最后一排椅子碎掉的声音，赫连昭冷声道：“林少爷这是喝茶喝醉了不成？”
他满目杀气，似乎姓林的再说一句就要动手，花容淡淡地撇了赫连昭一眼，轻笑道：“林少爷想来对这儿的规矩不熟悉，珍宝会向来不收第二回 的人，我几年前已经来了一次，哪有今日再登的道理？”
姓林的哪里不知道，他分明是有意奚落，花容却不见生气，他自觉也不想再待下去，甩了袖子转头就走。
赫连昭跟在他身后也离了场。
花容坐回原位，赫连昭刚刚对他说：“别生气。”
离得远，听不清，看口型是这三个字，花容揉了揉自己蹙着的眉头，那姓林的这下不死也残，林家势力不小，然而赫连家也自有底气折腾他，何况赫连昭又与祁宣交好，林家得罪不起。
赫连昭脾气一向稳重，至少之前是这样，难得见他生这么大的气。
花容不愿再去想，之前……他轻叹了一声，他们都在作茧自缚。
四周响起一片吸气的声音，众人纷纷惊叹他竟然将鲛人也弄到了珍宝会上，不由伸长了脖颈去看，台上摆放着一个圆圆的木桶，冰绡泡在里头，下半身的鱼尾因为太长而不得不翘出来一些。
因着长年不见阳光的缘故，他肤色苍白，上半身披着的衣裳浸在水里几乎不贴身，露出大片白嫩的胸膛，自腰往下则是长长的鱼尾，大约在胯骨的地方又生出两片鳍来，在水里轻轻晃着。
冰绡的鱼尾轻轻拍着木桶壁的边缘，似是在跟人撒娇一般，鳞片的颜色少见且绮丽，好像冻住了的灰蓝色，一片一片有如精致贝母镶嵌其上，他也不说话，蓝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人群。
管事还没说话，下面先有人问道：“这在西边养不活吧？”
管事道：“是的，最好由住在海边或者靠近江南地区的客人来养。”
此话一出，场中有一半人没了心思，鲛人漂亮，但是也难养。
有人道：“他要是哭的话眼泪会变成珍珠吗？”
冰绡甩甩尾巴，自己答道：“不会，从眼睛里哭出珍珠好疼的，而且鲛人在水里，不会流泪。”
他看起来冷冰冰好像不爱搭理人似的，实际上也小孩子心性，平日跟春醪玩得很好，两人凑在一块说小话，谁也不嫌弃对方幼稚。
管事在一旁点点头。
又有人道：“那能走路吗？”
他虽是要被人买走的，但比起前头几位显然与人的差别还很大，因此除却他那张漂亮脸蛋，关于他身上奇怪的传言更多。
冰绡回道：“能走，不过走不太久，我很少上岸，走久了会疼。”
他答的一板一眼，很认真。
管事添了一句道：“最好不要让他走路，实在不行可以抱着。”
“那……”还有人要问。
万俟澜突然开口道：“你们问完了没？”
别耽误他买。
冰绡看过去，很有兴致地道：“你愿意跟我回海里吗？”
万俟澜顿了一下，冷静地道：“我会被淹死的。”
还坐在姜九酝身上的春醪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就我一个没主动挑！”
姜九酝连忙抓着他的手，“行了行了，别拍了，待会儿打红了。”
万俟澜反过来问冰绡道：“跟我去江南去不去？”
冰绡考虑了一会儿，问道：“那边有好吃的小鱼吗？”
万俟澜又是一噎，继而斩钉截铁地道：“有。”
冰绡点点头，“那就去。”
管事：“…………”
好家伙，碰上一个主动白给的。
万俟澜对管事点了点头，示意冰绡等下就跟自己走了，又想了想前几场开出的价，道：“五百金，够了吗？”
旁边一众公子哥儿：这一趟来也不算白来，就是没什么参与感。
冰绡被万俟澜从木桶里抱出来，鱼尾直打滑，他突然指了指自己鳞片之下藏起来的小口，道：“这儿是我可以生小鱼的地方。”
“但你不是鱼，我就生不出来了。”
万俟澜应了一声，叫他变出双腿，不然不好抱。
冰绡又道：“鲛人至多隔三天就要去池子里泡着，你不能忘。”
万俟澜道：“嗯。”说罢，用自己的外衣裹着他，将他先抱出去了。
珍宝会加起来前后不过一个半时辰，可准备与善后却要耗费一个多月，花容此时将这场珍宝会办完，身上的担子终于卸下来似的，对着管事笑了笑，道：“今晚可终于能睡个安生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