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对方闻言,反倒握紧了他手腕,朝自己面前一带。
谢长亭做贼心虚,本就轻手轻脚地撑在他身上,这会顿时失了平衡,同他一道摔进软椅中去。
他刚要用力挣开对方,余光却忽然瞥见颈间那包扎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细布,立刻便不敢动了,只好嘴上说着:“你放开我。”
顿了顿,又说:“一会我舅舅回来,让他看见,岂不是又要误会你我了。”
时轶“哦?”了一声。
他问:“误会?”
谢长亭:“误会你我……”
“什么?”
“……”
谢长亭说不下去了。
时轶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一声。再醒过来后,他似乎又恢复到了寻常的状态。
可他依然没有松开谢长亭的手,而是将其举到了眼前,似乎在仔细地端详着什么。
谢长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见了那浅浅一圈牙印的淤青。
谢长亭:“……”
“痛吗?”
时轶却有几分突兀地问道。
谢长亭下意识地答道:“不。”
……答完之后,又觉出几分不对来,忽然间有些如芒在背。
二人不上不下地僵持了一阵。最后是时轶先放开了他的手,却说:“昨天夜里……是我逾越了。抱歉。”
谢长亭:“……”
谢长亭:“?”
他目光带着几分怀疑地落在时轶身上,好半天,“扑哧”一下笑了。
这回换作是时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道:“你笑什么。”
“不、不是。”谢长亭有些忍俊不禁,“我本以为,似你这等口无遮拦之人,当不会为这点小事道歉。”
时轶:“??”
他想说“这是小事么”,又想说那句“我在你心目中形象到底有多差”,话到了嘴边,见谢长亭笑得开心,却一句也都说不出来了。
只是忽然有些想伸出手去,揭下那副冷冰冰的面具——想来他这般笑着时,也必然是很美的。
待他笑够了,最后才开口道:“你方才偷解我衣服做什么。”
谢长亭一下便笑不出来了。
他这才想起手腕已被对方松开一般,连忙从软椅上站起,同对方拉开距离。眼见着时轶也要跟着起来,又一把将他按住。
“你背上又是什么东西?”他反问道。
时轶:“原先不是说好了么?你我各有秘密,当互不干涉。”
谢长亭顿了顿,决定先换另一个问法:“那你颈间的伤又是哪来的?难不成你也路上遇袭了?”
此问一针见血。毕竟先前他一人对上善门七人时,除开那偷袭一剑不谈,也只是被割破了背后衣衫,并未伤及皮肉。
时轶却默了默。
他看向谢长亭双眼,直截了当道:“你是想问,那三人是我杀的吗?”
谢长亭并未想到他如此直接:“你……知道了?”
时轶并未接他的话,而是说:“不是我。”
谢长亭从他面前起开,来来回回在屋内走了两圈。
事实上时轶根本无需同他解释。若他真如谢诛寰所料,是这境中妖魔,大可在昨天夜里便杀死自己。即便时轶不想杀他,以二人修为之差,要想制住他、以免他扰乱自己计划,也是轻而易举,又何必大费周折地同他说清来龙去脉。
片刻后,他开口,简短道:“我暂且信你。”
“可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时轶抬起手来,若有所思地在颈间摸了一把。
“是我自己弄的。”他说。
谢长亭脚步一停。
“你难道没有吗?”时轶反问。
谢长亭有些莫名其妙:“我有什么?”
时轶原先想说些什么,闻言,视线便朝谢长亭身上落去。
可惜这秘境之中人人白日里都戴着面具,他看不出对方神情变化,也不知他话中真假。
“自我在这幻境中睁眼的第一瞬,我便感觉心中焦躁异常。”时轶缓缓道,“但白日里,这份焦躁还能勉强压下。可到了夜间,便……”
他顿了一下:“便觉得有杀意自心中而生。”
谢长亭皱了皱眉。
他问:“你当真不是这境中妖魔?”
“……”时轶啼笑皆非,“若我便是妖魔,我自己怎会不知?”
谢长亭想了又想。当下境地,他应当选择信任对方。
他道:“于是昨天夜间,你便独自出了结界,又因神志不清,弄伤了自己?”
“是。”时轶道。
“那你背上的纹路又是什么?”
这会时轶停顿了片刻。
“纹路?”他笑了笑,“不是纹路。只不过是些陈年旧伤罢了。”
伤?
谢长亭愕然。
这几乎将他方才所想全部推翻——他本以为,时轶于夜间出现焦躁之态、甚至滋生杀意,是因他体内妖族血脉受到了秘境中的某种影响。
时轶见他半天没开口,便问:“你以为这是什么?”
谢长亭:“……”
难道时轶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并非半妖,体内更没有什么妖族血脉?
可如此之多、形容可怖的伤痕,至今都未曾愈合……时轶今年想来也不过二十出头,他曾经又是经历过什么?
等等。
伤……
他的视线在屋中来回扫过,最终落在那只被他砍下来的、带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的木制右手上。
谢长亭脱口而出:“都是伤?”
时轶:“?”
“玄鉴真人所说的,每个人身上独有的‘特征’,莫非就是他身上留有的一些伤痕?”谢长亭喃喃道。
时轶静了静。
他问:“你为何要这么说?”
“什么?”
“难道你身上没有?”时轶紧紧盯着他,“我以为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谢长亭一愣。
他身上的的确确没有任何异状,更没有陈年旧伤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身体某处。
见他不说话,时轶道:“看来的确没有。”
“对了。”他望向桌上的那只木手,忽又说道,“你说我‘我也路上遇袭’——‘也’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就算他不挑谢长亭话中的字眼,他刚回到院中时,谢长亭也正把叶霜的佩剑自傀儡心口处抽出来。
他便一五一十地将有人借助傀儡闯入结界,自己认出对方是赵识君、于是假扮叶霜将其击退的事告诉了对方。
时轶一面听,一面从软椅上站起,慢慢走到木桌前,拿起那只木手来,端详片刻。
他问:“你如何认出他是赵识君的?”
“伤。”谢长亭答道,他看向木手,“这剑伤……我认得。”
时轶一语中的:“是你留下的?”
“……是。”
时轶沉默片刻,忽然一笑。
“谢长亭。”他说,“你可知这伤是什么意思?”
谢长亭不解:“这伤中还有其他含义么?”
时轶悠悠答道:“我原先也以为,它既然是每个人身上的特征,应当只是一道用于辨别身份的伤痕。”
“可细细想来,修真者一生受过的伤何其多?又为何偏偏只留这一处伤?其余人的暂未知晓,洪朗的伤是我前些日子刺伤他的那一剑,你那位姓叶的同门的伤在右肩,你可知那是何时留下的?”
谢长亭回忆一阵,犹豫道:“可是鞭伤?”
“是。”时轶道。
谢长亭眉头一蹙:“我知晓此事……听说叶霜曾因思念父母,偷偷下山,被他师父知晓此事后,将他拦下,并罚七十二鞭。”
他说着,心中已隐隐约约间有了一个答案,却还是问:“那你呢?你背上的伤从何而来?”
时轶安静了片刻。
“是魔障。”他淡淡道。
魔障。
自心而起,欲壑难填,大瞋大喜大悲。
谢长亭怔愣在原地。许久,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终于明白时轶为何要问他,可知此伤有何意。
——不过是当年论道一剑,竟能成你赵识君数载心结,让你日思夜想、心起魔念。
时轶拿着木手去院中走了一趟,找了一圈,最后在一摊药渣中为它寻了个好去处。再回来时,谢长亭仍被思绪困着,难解难分。
他很安静地立在窗边,望着空无一人的流离谷出神。窗外便是凡尘俗世,他却不曾融入其中半分。
时轶眯了眯眼。
他禁不住想,为什么这样的人,可以不为魔障所困?
这世间诸多爱恨嗔痴,都那么沉重地落在他一人身上,却纷纷如雁过无痕、来去无踪。
最终时轶还是出声打断道:“我将结界全封上了,现下任何人不可自由出入。”
谢长亭回过神来。他一下回头:“我舅舅他还在外面。”
时轶:“……他在外面?我不是说过不要随意出入结界吗?”
谢长亭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说昨夜死了人,你又不知所踪,所以他信不过你吗?
他只能说:“他去佳味轩了。”
时轶立刻便反应过来:“他去看那三人尸首了?”
谢长亭点头。
“何时去的?”
“巳时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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