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煊看着他，沉默不语。
两人陷入僵持。
花洒的水滴落在瓷砖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室内蒸腾的热气氤氲的不知是谁的情绪，连感情也变得模糊不清。
安佑湿透的眼睫开始发颤。
明明只是一条狗而已，他该对他抱有什么期望。选择杀了肖笙，为他的一句话赴汤蹈火？
他们的关系好像也没深到这种地步。
安佑偏过头，入目是爬满水珠的墙面，在浴室灯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肖笙没有那么好对付，既然你还没给明确答案，我可以给你重选的机会。”安佑开口。
“理智而言，我确实该犹豫。”秦煊的话像石头，压在安佑呼吸上，让他喘不过气。
安佑：“哦。”
秦煊用手蒙住安佑的双眼，打开花洒冲洗安佑发丝上的白色泡沫，不紧不慢道：“但对象是你，我做不到去考虑第二个选项。”
“我会为你杀了肖笙。”
“如果我没活着回来，你重新找个alpha照顾你。”
安佑眉头微微蹙了下。
头发冲洗干净了，他睁开双眼，看了秦煊那张英俊的面庞半晌，扯出一丝笑：“算了吧，我确实没考虑到你可能会死这点。肖笙上次被你打了，不至于这么快放松警惕。而且肖歌出事，公爵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肖笙的身上，对他的重视只会更甚。肖笙现在连行政部的高层都敢下手，周围肯定布满了保护他的alpha。”
“总有机会下手，你不必想太多。”秦煊接着为安佑清洗，手擦过安佑腰身的时候，唇边缓缓露出一笑。
安佑注意到他不合时宜上扬的嘴角，暂时打断话题，问：“你笑什么？”
“少爷最近胃口不错，虽然脸上没长肉，但身体长胖了点。”秦煊答话。
安佑瞄了眼自己的身体，不爽地扯了下嘴角：“哪里胖了，你才胖。”
秦煊挪开落在他腹部的手，不接安佑的话：“中午吃饱了吗？”
“没有。”安佑道，“我还没吃多少，肖笙就把我推倒了。”
秦煊的眸色沉了下：“我会给你还回去。”
“不要。”安佑从浴缸站起身，自己冲干净身上的泡沫，胡乱擦去水渍，一边走向床一边道，“你还是换主吧。我是想留你，但是不至于让你去送死。“
秦煊取了衣物，走到他身边：“我认为为少爷，值得。”
安佑嘴角漾开灿烂的笑：“真的吗？”
秦煊凝视他的笑容，嘴角也不由自主上扬。
安佑站到床上，对秦煊张开手。
秦煊便离他更近。
安佑勾住秦煊的脖颈，跳到他怀里，腿也缠住他的腰。
秦煊连忙托住他的屁股，防止他掉落。Omega的肌肤滑腻腻的，带着沐浴露的清香，是干净的好闻。
“那我要你活着回来。”安佑在他面颊上用力亲了下，发出“啵”的声响。
“不能保证，但是我尽力。”
“狗，你真愿意为了我连命都不要？”安佑眨了眨眼睛，再一次确认。
“活了二十年，很少有这种冲动了。”秦煊描述这种心脏几乎从胸腔跳出的紧张感，它让他周身血脉膨胀，“上次失去理智，还是两年前手刃算计我的兄长的那一刻。”
安佑笑出一排雪白的牙，模样乖巧，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秦煊避开与安佑对视，omega的眼睛太漂亮，轻易引人遐想。
“秦煊。”安佑垂眸看向自己的肚子，用手轻轻戳了戳雪白的肌肤表层，“它一直在叫。”
“我去楼下买两份饭，你在这里休息会儿。”
安佑乖乖点头。
秦煊将安佑小心放在床上，凝视对方许久，俯下身，在安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下一秒安佑就鼓起脸，示意他亲亲面颊。
秦煊应他的邀请，吻他柔软的笑颜。
*
下午权术课，秦煊去执行任务了，安佑一个人去的教学大殿。
他迟了几分钟，不过幸好讲师还没到，安佑不至于再被讲师教育。
秦煊说肖笙第一节 课不会去教室，安佑环视教学大殿一圈，的确没有发现肖笙的身影。
但大殿的氛围很不对劲。
安佑走到后排坐下身时，原先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omega们突然停下了对话。
安佑顿时发现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对。
他蹙了下眉，这时一只胳膊很没礼貌地直接搭在了他的肩上。
“把手拿走。”安佑的生气表现得很明显，可那人分明没把安佑的话放在眼里。
“是真的吗？”来者是个alpha，他凑到安佑面前问。
安佑躲开alpha的碰触，根本懒得理会对方，自顾自打开单肩包，掏出课本。
“今天中午在集中营传开的，你是侯爵私生子的事。”alpha道。
安佑举动骤然一滞。
他僵硬地看向alpha：“你说什么？把话说清楚。”
“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alpha时刻观察着安佑的表情，试图捕捉对方的不安，“后来还在集中营公告栏前看到有人贴上的小纸条，上面写满了安佑是私生子，并非安夫人亲生。还有你和安夫人照片对比，你们长得确实一点都不像。”
安佑冷眼看向alpha，加重音量：“给我闭嘴！”
Alpha立刻被安佑阴沉的表情威慑到。
如果这是流言，以安佑惯来的行事方式，够他死一百次。
“其实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但我从C级成员寝室楼下来时，大家都在谈论。”alpha改口，开始语无伦次，他自觉拉开了与安佑的距离，“我的意思是，就算你是私生子我也不会嫌弃你，甚至想收你为omega。你如果需要庇佑，能不能考虑我……”
“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安佑将笔袋狠狠摔在桌面，巨大的声音让原本只敢偷偷摸摸看安佑的人，有了顺理成章投以目光的机会。
Alpha吓得呆在原处，不敢再言语。
有omega从座位上转身看向安佑，开口：“可是安佑，现在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不一定是空穴来风。”
“对啊，段情与你同为A级omega，为什么没人造谣他，单单把矛头指向你？”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安佑扫过那群看戏的omega，那副恨不得立刻将他从神坛拉下来的模样，虚假的关切再浓厚，也藏不住眼底对安佑浓烈的嫉妒。
嫉妒他刚来就被A级alpha赵非青睐。
嫉妒赵非消失后，公爵之子肖笙紧接着对他递出橄榄枝。
嫉妒他考了满分的试卷，他异常出色的容貌，他顶级omega的优质信息素。
嫉妒就连跟在安佑身后的狗，都能在体测时拿下第一的成绩。
安佑不是没注意过，只是不放在眼里罢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安佑拽着自己的包走出教室，面庞冷静，属于A级成员的高傲印刻在他挺拔的身躯与沉着的眸色中。
不算落荒而逃。
至少伪装得不像。
他走后，教室里立刻沸腾起来。
“真不像亲生的，长得一点都不像！”
“那他的生母究竟是谁？”
“听说安夫人见过安佑的那天下午，安佑就进了医院，绝对是有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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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陨落
安佑离开教学大殿后，呼吸不受控制地逐渐粗重。心跳跟着加速，血液仿佛逆流。
他加快脚步跑向距离大殿不远的公告栏，站在栏前，他看向上面贴满的五颜六色的小纸条，每一张纸条都写满了“安佑是私生子”等类似的字眼。
他缓缓抬手，五指颤抖着摘落了一张。
其上所承载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份，还有他不久后麻烦不断，众人踩踏的境况。
所以区区一张纸，重得他几乎拿不稳。
上课时间，公告栏附近没什么人。静得可以听见风声，听见玫瑰花丛的摇曳，还有安佑的呼吸。
“呵。”嗤笑出声。
手中纸条被用力捏紧，安佑转身看向空无一人的身后。
静静站立了几分钟，他深吸了口气，拿出手机，给秦煊打电话。
秦煊的声音很快便从手机那端传入耳畔，低沉的，带着迫切：“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安佑反问，顿了下，他补充，“别找肖笙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秦煊答话：“我在找你，刚到教学大殿，但你不在。”
“哦，那你应该听说了。不是传言，是真的。”安佑垂下眼帘，声音不稳，眼眶也有点发烫，“没想到肖笙会摆我一道，骗子，明明说好到晚上十二点的。”
那端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传出声音：“位置，我来找你。”
“换主吧。”安佑不回答秦煊，一边背着包往寝室方向走，一边云淡风轻道，“我还蛮高兴的，省得你为我送死。我脾气又不好，跟着我你总吃苦。”
有一点想哭。
不是因为他往日在秦煊面前的骄傲与自尊破碎后所带来的羞耻与不堪，而是因为他舍不得。
舍不得秦煊。
音筒微微震颤，应是秦煊还在说着什么，但是安佑果断挂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