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反正天也还早,我与你些银钱,你教我做糖葫芦吧?”轻欢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支起脑袋瞅着那老头。
老头有些讶异,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老朽卖了这许多年的糖葫芦,还从未有人想要学这手艺的,小公子为何提出这个要求?”
轻欢低了低头,念及南泱,唇角不由勾了勾。
她沉吟片刻,忽的笑开了:“我家中的妻子和我闹脾气,我做错了事,她恼我了。她平日喜爱吃这小玩意儿,我想,以后回家了,总不可能时时出来买给她吃。我若是学会做了,便可以天天拿这小玩意儿哄她了。”
“小公子长得这般俊俏,想必你的妻子也一定是一位漂亮姑娘,来,”老头温言细声,示意轻欢到他身边去看他如何做糖葫芦,“小两口过日子,总得吵上几句,她是个姑娘,你要主动哄着她,好好疼爱她。她作为女子,生在这世间本就有许多不易,你更得珍惜她才是。”
“嗯。”轻欢点点头。须臾,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嗫嚅着开口:“那……倘若她有一日骗了我呢?骗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们便是为这事吵架?她既是你的妻子,又怎舍得骗你?你又怎舍得怀疑她?”
“对……对……她是我的妻子,我该相信她的。”轻欢抿着唇笑了笑,眼角却酸酸的,有股想要流泪的冲动。
“小公子可看好了啊,这糖浆的配料……熬开以后,将穿串的山楂在锅里滚一滚……”老头专注地给轻欢做示范,手里的动作娴熟得当,一举一动都掐得非常到位。
轻欢正看着老头滚山楂,忽觉身后一阵清冷气息,随即便有一只略冰凉的手捏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轻欢有些仓促地扭头,看见南泱站在她身后,浅色的清茶一般的眼眸微微眯着,似在克制着什么,瞳孔里像是泛起了水波涟漪,跃动着点点亮光。
“去哪里了?”
她开口依旧那样平淡冷清,嗓音却又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轻欢张了张口,本想告诉她妙善的事,却又想到妙善再三嘱咐,不要告诉别人,便鬼使神差地沉默下去,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城里很危险,我很担心你。”南泱微微低了低头,手紧紧地抓着轻欢的手腕,颤得越发厉害,“你受着伤,是我不好。我出来寻你,寻了许久。”
“我……没事,”轻欢轻轻开口,看着面前的糖葫芦摊子,顺口扯个谎,“就是想出来走走,正巧碰见做糖葫芦的。之前不是允了你一扎糖葫芦?再等一会儿,等全部做好了,我买给你。”
“我不要了,咱们先走吧,中阳城不可久留。……我先前说生你气,那都不作数,你只要好好的平安地待在我身边,我便永远都不生你气。”南泱含着一抹浅淡的笑,将目光轻轻地搁在轻欢的侧脸上。
轻欢只觉此刻,心都被化成一滩水一样。
那老头一边做着手里的活,一边笑道:“小公子,这便是你的妻子了吧?你看看,我就说,小两口过日子就是这般,吵着吵着感情便越来越好。”
“妻子?……她是这般同你说的?”南泱少见地回了一个陌生人的话,她面上表情愣了愣,却又露出极浅的一个笑,“对……也对……”
轻欢暗忖一句,这老头怎么这么不靠谱,怎么什么……什么话都往外讲……
“姑娘长得真是好看,老朽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这样,这一串糖葫芦,老朽便送给姑娘了,还望二位日后相处和睦些……多好的一对璧人呐。”
轻欢忙掏出些银钱递过去:“我买给她。”
老头哎了一声:“都说了送你们啦,还给什么钱!”
“老人家,你做生意不容易,况且……”轻欢轻轻瞥了一眼旁边散着空谷幽兰的清雅气质的南泱,笑得柔和,“这是我买给我妻子赔罪的。”
老头推脱一番,也便收了钱,和轻欢南泱道别。
轻欢一手和南泱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拿着糖葫芦喂到南泱嘴边,看着她一点一点咬着那红艳艳的糖葫芦,原本凌乱的思绪在南泱身边顿时安静下来。此时有这个女子陪在身边,她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想了。
她该好好的,慢慢的,安心牵着她的手,走完剩下所有的路。
南泱咽下口中的山楂,忽的轻声道:“你……以后能不能教我做饭?”
“好,当然好,你想做什么,我都允你。”轻欢抬起与南泱十指相扣的手,吻了吻南泱的手指,声音里是满满的宠溺
第59章
南泱不答话,只是就着轻欢的手又低头咬了一口糖葫芦。片刻后,嘴里含着山楂含糊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闷?”
轻欢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早先从昆仑下来时就问过这话,当真这么在意这个问题?”
“以往我听许多人都这么说过。”
“那么你怎么以往都不在意,偏偏现在这会儿在意起来了?”
“以往是他们,现在是你,”南泱声音轻轻的,裹挟了隐隐一抹温和,“可我……毕竟做了这许多年的尊主……”
轻欢明白南泱想说什么,打断她的话:“那你说,我是什么人?”
南泱垂头想了想,回道:“我的徒弟。”
“不对。”
“……北罚的弟子。”
“……不对。”
“轻欢?”
“不对。”
南泱不禁轻笑一声,摇摇头:“又胡闹什么,你不是轻欢是谁?”
“不一样,那只是我的名字,我可以叫许多名字,”轻欢突然站住脚步,拉着南泱也停了下来,“可我只有唯一的一个身份。”
南泱停在原地,偏了头静静地看轻欢的脸,神情犹如初冬的湖面,面上分明覆了一层薄冰,冰下却有温柔的水安然流动。许多人都只看见了这层冰,唯有一个人,看见了冰下细腻的柔软。
轻欢用余光扫了扫周围,天早,这条小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她安心地欺身上前,扣着南泱的手将她逼得后背靠上古朴的砖墙,用极近温和的目光看着南泱低垂的眉眼。距离太近了,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她还能够听见南泱胸腔里“咚,咚”跳得剧烈的心跳,那样强而有力。
她将下巴搁在南泱的肩头,唇轻轻贴在南泱耳畔,声音压得极低:
“我是你的妻子啊。”
南泱的耳朵因为那潮湿的热气刺激,变得通红如血。
“我心里喜欢你,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闷,你的什么我都喜欢。你可以是所有人的尊主,但只是我一个人的妻子,你最不需要顾虑的,就是我。因为我喜欢你,便可宠着你,包容你,没有任何条件地原谅你。”
南泱合上双眼,侧过脸去触上轻欢的唇,内敛而温柔地亲吻。
轻欢微微睁开眼,认真地看南泱颤抖的睫毛。
或许自己是预见到了什么,所以才说,会没有条件地原谅她。是在安抚南泱,也是在暗示自己,这是自己喜欢的女子,她不该与她生任何气,不论发生了什么。
心里深埋的念头如一株新芽,欲破土而出,却始终被那一层薄土掩埋着,只等下一个契机,或是长久的时间来叫它显露出来。
轻欢将南泱的唇轻轻含着,柔软清凉,还带着糖葫芦糖衣上的甜腻,让人不忍心再用一点点力,也不甘愿如此浅尝辄止。
爱到了极致,便心疼到了极致。
、
二人循着君桥留下的印迹一路找到了中央城郊,寻到了君桥的马车和护卫等人,君桥则负手站在马车一侧,和无己,无功以及已经修好了的无名嘱咐什么。
君桥看见南泱已带了轻欢回来,面色稍稍舒缓:“所幸没发生什么事,轻欢,先上车换身干净衣服。”
轻欢和南泱相视一下,便先上了马车去换下自己身上这套男装。
君桥引着南泱行到一边,嗫嚅片刻,道:“眼下出了中阳城,一路向南,再四五天便可到达乱花谷了。”
“……”南泱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君桥皱了眉:“我才接到谷内人的传书,发生了一些蹊跷的事,原本不该再带你们回谷了的。可……乱花谷局势动荡,情形不容乐观,我还是希望你能去一趟,帮衬着我,北罚的恩情,我会记下的。”
“所谓何事?”
“……其实这件事从许多年前就开始展露苗头了,不仅仅是乱花谷,中原的许多门派中陆续有侠士莫名失踪,只是前些年失踪的少,乱花谷介入调查,也从未查出什么。但就前几天,乱花谷内就连续失踪了两位长老,谷中人心大乱。我做个大胆猜测,此事与闻惊雷暗进中原,恐怕脱不了干系。”
南泱思忖片刻,道:“失踪的,都是会武功的人?”
“不止,还都是功夫不浅的。”
“先别下定论,不论如何我定会随你回一趟乱花谷,到了那里再说。”
君桥颔了颔首,苦笑一下,道:“我爹身体每况愈下,谷中杂事颇多。我……”
“你年纪轻轻,就要担起如此多的事情,着实辛苦。寻常的女子,在你这个年纪,都已成亲生子,安心过日。你倒是还要比许多男人要操心的多。”南泱抬手按了按君桥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