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以为轻欢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于是解释道:“就是,有没有一个人,你心里总是装着他,想见他,如果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生活也愿意的?”
心里总装着,总想着,要是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也愿意的。
师父。
师父……
不……不可能……那不一样……
“那个……那个不算……”轻欢有些慌了,口中胡言乱语。
“什么不算?莫非已有了?”疏雨坏坏的笑笑,转念一想,又说道:“你既然说不算,那你有时候会不会想对他做点亲密的事呢?比如,亲一亲他啊,抱一抱他啊之类的?”
轻欢脑中又出现刚刚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急出一头汗,她努力甩甩脑袋,想把那样的画面甩出去。
可脑中忽然又出现一个画面。
那天晚上,她冒失地闯进南泱寝宫,南泱眉间愠怒,俨然才出浴的样子。单薄的月白沙袍十分贴合地裹在南泱还未擦干的身子上,勾勒出完美的身体线条。没有拉合的领口露出一大片脖颈锁骨,上面还有细小水珠散布。
若是……若是将那件薄薄的衣衫褪去……
轻欢掐了自己手心一把,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思想肮脏,单是出现了这个念头,就平白玷污了师父那冰清玉洁的模样。她想甩自己一巴掌。
南泱是她的师父!她在想什么龌龊事情!
再说,女子和女子,怎么可能?完全有悖于天道伦常,更不说南泱还是她的师父……
等等,她是已经……在把师父当理想对象想象了吗?
疏雨看轻欢陷入自己的世界好久,撇撇嘴,又走回书架前,想要再拿一本书看看。
这时疏雨听见脚步声,还有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正在逐渐向这边靠近。她来不及细想,拉上轻欢便拐进边角小道,一溜烟跑了出去。毕竟还是做贼心虚。
第18章
轻欢随着疏雨慌乱的脚步急匆匆下了楼,跑着跑着脑子里也好歹清醒了些,这才回过神:“刚刚有人?”
“不知道,我只听见有动静,还是快些回去吧,以后有机会再去看。”
“以后……你自己去,我可不去……”说着,轻欢脸又一红。
疏雨看着轻欢那羞赧模样,细细一想,忽然明白了什么,笑道:“哦……你刚刚,到底看了些什么?”
轻欢瞪疏雨一眼:“看你笑得那样,你不应该自个猜出来了么?”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回了一层的休憩区域。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群人围在一个角落里,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像在围观什么一般。轻欢突然意识到,他们围着的是自己原先坐的位子。而自己的画……走开时还摊开在桌子上……
轻欢黑着脸上前拨开人群,挤进去,看见眼前那场景,气得险些吐血。
只见兰泽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支笔,挑眉在画卷上画着什么。细看之下,原本花了这许多天心思画成的大半成果被全数毁掉,上面胡乱涂画着几只王八,还有凌乱的简单笔画,似乎单单意在彻底毁掉这张画。
兰泽看见轻欢过来,嘴角挑起一抹笑:“哟,小残废回来了?姐姐给你的画添了几笔,你看如何?啧啧,要我说啊,你那手可真是废物,画出来的这叫什么?茅厕么?也敢题上北罚宫的名字。还是我添的好,你看看,这小东西像不像你?哎,你们大家说说,像不像?”
周围的弟子一阵哄笑,纷纷恶讽起来。疏雨被堵在人群外,一时进不去,急的来回不停走动。
轻欢眼眶红红的,拳头死死捏着,目光紧紧钉在被毁掉的画卷上,一眨不眨地。那神情很是可怖。
兰泽又将笔落下去,继续画着简笔王八:“你看看你,气成这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怎么?你傲气什么?尊上都不要你,你说说你还心气儿高的不行。没爹没娘的东西,哼……”
仿佛就是一个眨眼的速度,轻欢一个箭步上去揪住兰泽的衣领将她拉起来,眼睛红得可怕,随即一个硬邦邦的拳头就抡上了兰泽的脸。
“呀——!你这小杂种!”兰泽痛呼一声,紧接着鼻血就顺着嘴巴流了下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轻欢,干脆也站好。她本来就比轻欢大上几岁,身量高出一些,毫不费力地揪住轻欢的衣领将她拎得双脚离地,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轻欢浑身剧痛,但也只是闷哼一声,立马又站起来,扑向兰泽,拳头像暴雨一般砸下,还只找兰泽的脸打,打得兰泽一脸淤青鼻血。
兰泽按住轻欢,一脚踹到轻欢肚子上,将轻欢踹出足有两米远。轻欢小小的身体翻了几个滚撞到桌角,剧烈的撞击让她吐出一口血。
轻欢狠狠一抹嘴角,忍着剧痛爬起来,再次向兰泽冲去。
但这次,半路就被截下了。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的凭子徕黑着脸抓住轻欢的衣领,怒气将要溢出眉目,弟子们都从来没见凭子徕这样冷冰冰的神色,都吓得一缩脖子。
兰泽愣了片刻,又叫出声:“师父!你看看轻欢,你看她将我打成什么样子了!”
凭子徕扫了一眼兰泽伤得厉害的脸,又看了看依旧红着眼睛的轻欢,厉声喝道:“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回鸿飞阁,我和你们算总账!”
鸿飞阁主厅中。
凭子徕沉着一张脸,坐在主座上。座下一群弟子排成两排恭恭敬敬地垂着头,中间兰泽和轻欢跪着,也不敢说话。
兰泽伤得只是脸,看起来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而轻欢脸上看起来倒没什么大碍,但挨了兰泽重重的一脚,腹部疼得和刀绞一般,口中弥漫着浓浓血腥味,但她宁愿吞进去也不愿吐出来。
“谁先动的手?”凭子徕阴沉沉问道。
兰泽抢先道:“当然是她!不知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什么也不说就冲上来打我,师父,你看看我脸上的血!”
凭子徕淡淡扫二人一眼,又问:“她平白无故打你做什么?”
“轻欢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打人还需要理由的么?”
旁边弟子听她说瞎话,也不敢站出来说话。疏雨抬眼,正欲说些什么,旁边弟子将她袖口一拉,递了个眼神。疏雨没理会,仍旧站出来说道:“不是这样。是兰泽先行挑衅,言语伤人过分!”
“你与她关系好,你自然这么说,师父,你问问其他人,看是不是这样。”
凭子徕看向旁边的弟子。那些弟子都被吓得直哆嗦,更不要说站出来说些什么了。
“你住口!兰泽,你小心报应!”疏雨喝道。
“疏雨,你下去,不许再说话。轻欢,你自己说。”凭子徕看向轻欢。
轻欢口中还憋着一口血,她只恨恨地咬牙,牙都要咬碎。她将目光又看向兰泽,缓缓吐出几个字:“若是再来一次,我定不止将她打成这样。”
兰泽眼角挤出几滴眼泪,泪眼婆娑地看向凭子徕:“师父,你看看她!如此猖狂,还留她在北罚做什么?”
凭子徕看着轻欢,又慢慢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要说些什么?”
轻欢很想哭,想得不得了。
但她不能哭。
脑中恍惚想到不久前,她还在荣枯阁时。
那时师父离开北罚了十几天,她想师父想得不得了。师父好不容易回来了,师父带她去梅园,师父还教她练剑。
但她练不好。师父有些生气地说:“完成不了就坐在地上哭闹,像什么样子?”
她还记得那晚梅园清冷,空中散落些许零落花瓣,有几瓣落到了师父肩头,可师父都没有察觉。师父那带了怒气的脸,真的让她慌了神,心都紧张得缩在了一起,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叫师父再生气。
坐在地上哭闹,真的是不成样子。
轻欢深吸一口气,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一个字一个字说:
“弟子,无话可说。”
凭子徕沉默片刻,道:“轻欢,你当真叫我失望。南泱尊上若是见了,也一定失望透顶。”凭子徕叹口气,目光投向主厅门外某个虚无的点:“去戒罚室,领二十棍。十天内,不用来修课了。”
两个弟子上前,一人一边拉住轻欢胳膊,半拖半拽地将她拉出主厅。
轻欢只记得,疏雨焦急望着她的脸,和兰泽扭头那一脸的得意洋洋。
轻欢面无表情地趴在长凳上,一边一个执行棍罚的弟子面有难色地看着她。
这么小一个孩子,看起来不过九岁十岁的样子,还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这叫他怎么下的了手?不过打架么,哪里就严重到哪儿去了,师父也真是的,二十棍啊,他要是实打实打下去,这小姑娘焉有命在?
“那个……我意思着打打,你忍着点,不会很难承受的。”男弟子安慰着轻欢道,说着,颤巍巍举起长棍,一棍落下去。
这一棍着实不算重,但打到轻欢背上,一下就激得她吐出一口淤血。饶是再轻,轻欢终究是个内力轻薄的十岁小孩,二十棍如何受得住。
男弟子看到轻欢吐出一口血,面色更加为难。
正在这时,戒罚室木门忽然被推开,兰泽带着一脸才处理过的伤,眯着眼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