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禅 (山里不听宣)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山里不听宣
- 入库:04.10
“你爱他,也恨他吗?你想要报复他,让他也尝尝你的痛?”
伏?还是没有答话。
闻人南雪这才意识到,她根本就阻不了伏?。
她幽幽地叹气,抬头望向无尽的焰幻红木,火海浮动在她的眸里,“我听说火狐狸族是妖界里性情最烈的一支,一生唯爱一个伴侣,情有独钟,舍生忘死。这是好,也是不好,有缘可以情浓到老,若是无缘,岂不是唯有两相长恨……”
伏?默然。
“不知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想问我?”
“…你可曾听闻过冷月环的消息?”
“你说白狐族的那个冷姑娘?”闻人南雪回忆片刻,道,“狐族出事后她好像回来了,也受了伤,不知道后来去了哪里。”
“她失踪了?”
“没再听到她的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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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伏?得知,现今坐在紫狐神殿内的,是他一个远房亲戚家庶出的弟弟。
伏?见过他,是在很久以前的狐族筵席上。那个弟弟是只杂色的狐狸,不爱说话,从开始就坐在没人的角落里。当时很多族人对他议论纷纷,因此也引起了伏?的注意。
伏?对别人嫡出还是庶出,何色皮毛倒是不在乎。不过,他是地位最高的火狐族的独苗,这话说出去也只会显得不腰疼。
他见那小孩子被议论得可怜,就提了酒盏找他聊天。二者碰到一起,顿时显出尊卑。
伏?蹲下来,问他喜欢喝桃子酒还是李子酒,小孩子寡言少语,犹豫片刻,指了那杯李子酒。
伏?将酒递给他,问他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抬起头,斗胆盯着他看,低声说道,温弓。
伏?听到这个名字,笑了笑,告诉他,温弓,要想做个好弓,就要先藏好自己。
小孩儿听到话后,有些迷惑,亦有些吃惊。
据说在七十多年前的那场狼狐大战中,温弓威风凛凛,只身杀了上万狼族,风光赛过老狐王。老狐王在临死前,力排众议,扶温弓当选新狐王。伏?知道他爷爷一贯眼光毒辣,既然是爷爷选的人,定然不会有错。也许霞川真会像闻人南雪说的那样,几百年之后还会渐渐好起来,重新繁衍生息。
如今温弓坐上紫狐神殿的王座,反倒是当年最风光的伏?沦为众矢之的,为整个霞川所不容。
伏?望向那巍峨的紫狐神殿,他站在远处,望了许久许久。最终还是收回视线,转身离开霞川。
……
伏?去了人界,因为他要找两个人。
自从断绝了想要成仙的念头,他再也不在乎杀业,自己的苦尚且不能自渡,何必要顾及旁人的苦。那些凡人死在他手里,一命呜呼倒也痛快,至少没有人像他这般,必须忍受着无止尽的蚀骨钻心的痛。
在他身上的变化看似不知不觉,对比千年前却是天翻地覆,也许是魔念潜移默化了他,也许他本就恶浊狂妄,先前不过是被佛心所涤。
可是,他的本心变了,又好像从来没变。
他还是牵挂冷月环,听说她在与狼族交手时,受了严重的伤。伏?在人间里兜兜转转,找了她许多年,依旧没有找到她的踪影,在这人间,他只余下一个地方还没去,那就是青霄宗。
他在找冷月环的过程中,倒是毫不意外的,又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这一世的和尚,果然还是个和尚,只是穿得有些粗糙,布袜青鞋,披着黑色的海青,拿着一个钹,看起来穷得叮当响。
伏?跟着他的行踪,得知他在哪个寺庙。
让他有些诧异的是,和尚这一世与往常不同,没有众生顶礼膜拜,没有香火旺盛的恢弘庙宇,没有围坐念经的数百僧人。
他就只是一个居于深山,隐世修行的和尚。
伏?沿着蹊径往山上的古刹走去,周遭古树参天,树影斑驳,影子落在他所行走的幽径上,遮出一片清凉的阴翳。深山里莺啼鸟啭,时不时传来呦呦鹿鸣,灵气充沛得很。
伏?逐阶往上走,目光落在台阶上。
在他的心里,正在纠葛一件事。
今生,应当以什么面貌来见和尚。
往前他从不思考此等问题,但是今世他回来找和尚,是明目张胆地另有所谋。和尚第五世时能记得前尘,虽不知是何缘故,但若是今世和尚也记得他的脸,记得他是妖魔,就会看穿他此行目的。
这深山里幽静没有人烟,放眼多达几千阶的蹊径上只有伏?自己,没人注意到这个正走在石阶上的人。他的嘴里念念有词,每迈一个台阶,就摇身幻化为另一个形,不仅时胖时瘦,时老时幼,甚至时男时女。
其实,这山径走起来没有尽头,伏?只是闲着无聊,正在给自己找乐子。
只见那幽僻的小路上,一道红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沿阶而上,时而如玉树临风,时而如弱柳扶风,时而垂垂老矣。
就当伏?沉浸这无趣把戏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的上方传来。
“姑娘,深山危险,你为何独身在此处?”
伏?浑身一僵,猛地抬头,惊愕地瞪向来者。
僧人提着水桶,正要下去打水,本是好意关怀,却见那姑娘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以为自己衣冠不整,冒犯姑娘,于是低头检查身上海青,并没有无礼之处。
“姑娘?”这红衣姑娘长得花容月貌,浑身好端端的,却像受了惊吓。
伏?张了张嘴,干咽口水,有苦难言。
僧人见那姑娘脸色,以为她遭遇了什么事。
“天快黑了,这山中猛兽繁多,不能多留,先随我去梵刹之中避一避吧。”
伏?迟疑点头,心中咆哮,不知他现在变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这山峰着实是高,这数千阶着实是长,二人走了一炷香,还没望到梵刹的影子,两相尴尬地沉默着。
还是僧人先打破这份尴尬,疏离客气地问道。
“贫僧法号无尽,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我叫…”红衣美女蹙起眉,嘴里碎碎念,好似对着自己的名字苦大仇深,一筹莫展。
无尽见她如此,以为她受了什么打击,当下神志不清了。
“若是不便说,不说也可以。”
“平夙愿。”美女忽然道。
无尽停下脚步,回过头静静地看她。
伏?与无尽对视着,心中一紧,这和尚越活越精,此番和尚忽一沉默,伏?以为他发现了端倪。
然而,无尽只是点点头,继续为她带路。
二人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伏?心觉煎熬,问他:“离那梵刹还有多远?”
“这就到了。”
果然,只是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到了梵刹之前。
伏?打量着这个梵刹,居然不及他在锦悠城的那个院子大,也就三两个破砖烂瓦的房子,中央有两个香炉,一棵梧桐树,入门的牌匾上写着无上伽蓝四字。
伏?望着那个牌匾,心中不解,小小的寺院,起着这么张扬的名字。
无上伽蓝,意为欲界最高寺。
虽然这寺所在的地势确实很高,可归根结底就只有三两个破败小瓦房,也没见别的僧人,没多少香火,如何担得起无上伽蓝之名。
他站在门外不语,定睛细看,才发现这破寺中金光普照,寺外看似边角不齐,实则有如佛莲台,耀灿生辉。
“平姑娘,进来吧。”无尽站在无上伽蓝里,回头对他说。
伏?看向无尽,脚步多有迟疑,在这佛光普照的地方,他只是一个与佛不容的妖魔。
无尽看这女子迟迟不进门,问她:“为何不进来?”
一个女子独自临夜登山,多半是前来拜佛,到了梵刹门前又迟迟不入,只会显得蹊跷。伏?不想僧人生疑,硬着头皮迈了进去。本以为会遭遇佛光阻拦,没想到竟是无事发生,有如踏入自家门般的轻松。
他看向僧人无尽,心想,难道是这梵刹的主人接纳他,他才因此来去自如?
无尽将空桶放在地上,水没有打成,天色已是很晚,他指了指东边的房子,对伏?说。
“姑娘可以留宿此处。”
伏?向东边看去,大概是这梵刹少有香客留宿,那东边的房子显得毫无人气,死气沉沉。说来好笑,他身为一个魔,居然在乎房子死气沉沉。
“这房子看起来许久没人了,我就不能与你同住?”伏?不想住那客房,于是问道。
僧人闻言,惊诧地看着他,语无伦次道:“这…这不妥……”
伏?一低头,看到身上的红袖罗裙,才想起他这会儿是个女的。
此番算是自作自受,自取其祸,他在心底骂了一箩筐的脏话,表面却通情达理,说道。
“抱歉,大师,是我…多有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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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伏?躺在冷清清的草席上。
无上伽蓝的条件实在是差,屋里满是鼠虫,窗户还漏着风,难不成是想培养出苦行僧?
此时,他已化回原本的男子模样,翘着二郎腿,嘴里咬着一根草,望着窗外月光,思索明日如何留下来。想着想着,思绪飘散,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
等伏?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僧人在院子的另一头劈柴,声音隐约地传过来。
伏?看向窗外,风轻日暖,听着僧人在院子外劈柴的声音,生出隔世之感。仿佛这里是锦悠城,窗外是正在劈柴生火的阿池,锅里当是有一只香喷喷的兔子,或者一条香喷喷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