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禅 (山里不听宣)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山里不听宣
- 入库:04.10
最后一个雷雨交加的夜。
那罗耶与伏?的最后一次重逢。
从别后,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昨天发的,结果生病了,今天状态好一点给它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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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听到三两琴声,松沉旷远,他蓦地回神。
是伏羲琴!
将欲行早已不在花楼之中。
他的头脑昏昏沉沉,看向桌上仍在燃烧的蝴蝶梦,那香还差一小截没有燃尽。
他掐灭了那支香,忽然明白过来,将欲行在用这支香拖住他。
伏?转头推门而出,那棵树依然在花楼前,葱郁苍翠,纵横在碧霄中,四下纷红骇绿,黑蝶在丛中飞舞,宁静祥和。
外面的伏羲琴只响了几声,就又停了。
伏?抬头打量花楼前的树,之前他就是靠近这棵树,走进了这里,若是真有玄机,也应当在这棵大树附近。
他绕着树转了两圈,却什么也没发现,此时,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那话音阴冷:“你怎么不弹了?”
另一声音道:“今日故人重逢,百感交集,一曲不足道尽,不弹也罢。”
是啼野和将欲行的声音。
啼野打断他:“这琴是拿来杀我的,何提什么故人,将九玄弑神钉掼入我身体的人,难道不是你?”
对方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啼野道:“那时,东君却劝我弃魔道,付真心,一面语重心长地这么对我说,一面早已想好了如何杀我……真是一位不偏不倚的好老师。”
“老师以前常说,行事好善,福虽未至,祸其远矣。”将欲行的话音渐缓,“他曾让你把这句话刻在岩壁上,可你懒得这么做,是我帮你刻的,你记得么?”
啼野道:“不记得了。”
将欲行的语速不紧不慢:“那时候的事,可曾有一件是你记得的?”
两个人的话音消失了一会。
“我们在那里待了八百多年,你还练过剑,杏花落时像是摇动冬日雪,闲时也会与同窗们……”
将欲行当惯了仙帝,说话又空又迂回,先说完老师,再说同窗,最后才轮到说自己,可惜,还没等他说到自己,啼野就打断了他。
啼野道:“太久远的事,何必要记。”
气氛僵固,伏?听到有人吁气,像是长叹,又好像一声轻笑:“还真是毫不意外……”将欲行熟稔地逐一道来,“……杀出无问天的,永封情窍的,冷血无心的,魔祖啼野。”
啼野道:“把灵窍给我。”
将欲行问:“你如何知道灵窍在我手里?”
“灵窍碎裂,若想拼成它,起码耗上几万年,谁会这么有闲情?”
“你能想到我,我也很感动。”
啼野笑了一声:“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将欲行道:“我可以把灵窍还你,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随我去壶中天。”
“壶中天,你刚才说的那个地方?”
“是,那里风貌与凤蛊山很像,连其中一棵树,我都种了三万年。”
伏?听到这里,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毁了一半的参天大树。
啼野道:“那又如何,我不去。”
“你的灵窍不要了?”
“那是我的灵窍,本就该属于我,轮得到你与我谈条件?”
“九玄弑神钉就在你体内,伏羲琴就在我手里,你可想好。”
啼野的声音骤寒:“你想拿十八根钉子和一把破琴,这样要挟我多久?”
“这不是要挟,这是给你的选择。”
啼野阴恻恻地笑了,被这十八根弑神钉折磨得麻木,道:“十三万年,九玄弑神钉在我身体里待了十三万年,早就长在我的肉上,融在我的血里了,如同多出的十八根骨头,连走一步路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他一字一顿道,“可你想让我受制于你,简直痴心妄想。”
对方不知为何沉默了,良久,问道:“九玄弑神钉在身体里,是不是特别痛?”
两个人的话音越来越模糊,并非他们的声音小了,也并非外力干扰,而是伏?的耳鸣加重。伏?醒后,身体越发不适,他知道是那一支香有问题,他睡了那么久,定已中了毒。将欲行想杀了伏?,唯有伏?死了,啼野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壶中天确是美如画卷,花楼半悬,花团锦簇,苍翠青峰高低错落,有的还是浮在空中,就是仙界也少有这种美景。
可惜,风景再美,也是一个牢笼。
伏?猛一用力,将那棵大树訇然炸开,烈火烧空了大树的躯干,整棵树都被折断了,徐徐倒下来,发出訇然巨响。
壶中天果然出现了变化,头顶碧空渐渐失色,变成了一个好似透明的琉璃罩子。透过这层琉璃罩子,伏?终于看见了败花涧,也看见了站在败花涧当中的将欲行和啼野。
只是,他依旧无法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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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欲行布阵设境的水平首屈一指,一隐身就消失十几万年,连啼野都找不到,这壶中天更是教人有去无回,啼野进了这里,只怕也会被困在这里。
伏?看着站在败花涧中的两个人,能听得清他们的对话,但他刚才毁树发出那么大动静,外面却半点儿反应没有,想来是壶中天吞灭了这里的声音。
他想起冷月环讲过的凤蛊山村,啼野把村民炼成了恶鬼,把他们关在村里整整三十年,凌烨子说许是将欲行封闭了五感,才不知道此事。
如今看来显然不是这样,将欲行的五感从未封过,啼野把村民炼成恶鬼也不是针对凌烨子和冷月环,而是利用此举试探来将欲行是否在凤蛊山。将欲行为了不暴露自己踪迹,当真对这数千村民的痛苦视若无睹,任由其在凤蛊山脚哀嚎三十年。
此时,天际是紫藤色的,浮着薄薄的云翳,隐约能看到几点散星,笼罩着随风飘摇的花海,若这是一个寻常的傍晚,无人不会眷恋于此般温柔。
紫藤天际之下,将欲行身着银色鹤氅,啼野仍是黑衣肃杀,满面阴鸷。两人之间隔了一整片花海,仿佛故意隔了这么远,靠近就会被对方所伤。
啼野的唇无血色,碎发遮住了他的眼帘,衣上携着拂不去的风尘,衣摆处有些破损,迎着凛风而动。
他两手空空地站在那里,有些不自然,应是九玄弑神钉在体内的缘故,身姿却依旧挺拔孤高。
将欲行道:“十三万年前的某一天,三界生灵涂炭,魔界凯旋在即,那时,局势已是无力回天。”
随着将欲行的话,时间仿若回到了十三万年前,民不聊生,混沌不堪。
“魔界双祖举世无敌,想让仙界跌落瑶天就捣碎九霄,想让天下血流成河就恣意杀戮,双祖的性情迥异,养了一只兔子,听说魔龙很疼爱那只兔子,但是兔子的天性单纯。”
“是我遣人骗走了那只兔子。”
他的话音刚落,伏?遽然抬头,瞠圆了金眸,不可置信地瞪着将欲行。
“凡入罪渊者,有去无回,只要魔龙被引到罪渊,跳下去,就是必死无疑。但是我没想到,他乃龙祖,却竟然肯为了救一只兔子投身罪渊。”
啼野的眸中添了更多阴翳。
将欲行温润地看向啼野,问:“那时三界早已死伤无数,你知我为何来得这么迟?”
啼野一言不发,眯着眼,似是不想说话。
将欲行笑道:“杀龙祖可借感情刀,杀你却不能,唯有上古神器才能杀了你。”
“那把伏羲琴,至极无情之人才能使用。”将欲行看向紫藤色的天,当年的凤蛊山,也曾这样动人,缓缓道,“可我很早就认识一个天赋异禀的人,屡屡第一,所有难事他皆得心应手,与我有着云泥之别。而这个人,却还口口声声叫我师兄,叫了八百年,斯人若彩虹,我该怎么才能忘记他、对他无动于衷?”
“尽管最后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魔,骗了我整整八百年。”
啼野的眼睫一颤,不知是想起来了这段往事,还是真的全都忘干净了。
将欲行看向石台上的伏羲琴,道:“我知晓你身份的那天,老师将伏羲琴交给我,他说,这把琴和九玄钉一样,是个弑神的杀器,却要至极无情的人来弹。在这凤蛊山中,我对你的感情最深,所以,他要将这把琴交给我。”
啼野拧眉,眼神中有些猜忌。
将欲行道:“我为了拔除情丝,用了八百年,那时我每天都想,我这么疼,那换你疼一疼,也是公平的。”
听到这里,伏?有些听不清楚了,他猛烈地咳嗽着,似乎毒发了,喉咙里都溢着血味。
他忽然想到,这里叫作壶中天,也许阵眼不在这棵树,而在那个桃形倒流壶,就是先前重明鸟用嘴叼过来的那只。若是当真如此,他就更不可能出得去,将欲行想要他死,绝不会把倒流壶留在这里。
等耳鸣渐渐过去,他又听到将欲行的声音。
“我虽弹成了诛魔曲,但是掼入的十八根弑神钉,有两根都被我掼偏了位置。”
将欲行语气云淡风轻,目光和缓地落在啼野身上,啼野的颌骨轻动,一声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