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这过于华丽的笼子之外,里面就和一间宽敞的卧室没什么两样,最中央是一张柔软的圆床,两边都有矮柜,茶几,餐桌,衣柜等等家具一应俱全——很显然,容屿是打算把时望长期软禁在这里的。
Dean面无表情的掀起床上带着已经干涸的不明液体与血迹的床单被子,塞进洗衣袋里打算一会儿带走。然后又打开衣柜,拿出干净的新床单,铺好床,叠好被子,把几个抱枕一一摆在床头。
走动的时候,脚边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Dean低头一看,便看到了一条带血的黑色鞭子。
他稍微顿了一下,扭头看向正在吃饭的时望。他并不是没注意到时望身上的累累伤痕,只是现在乍一看到长鞭,以及悬挂在头顶的金属锁链,便一下子构想出了昨晚时望具体遭遇了什么。
可时望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痛苦来,他愁容满面,但仅仅是在为下面的人担忧焦虑,明明自己也受了伤,却不怎么在意。
时望不疾不徐的吃着饭,手指戳着手机屏幕。
这里能连上网络,只不过不知为何,连接的是神界的网络,大概是容屿不愿意让他通过手机知道人界的情况吧。
时望在社交软件上登入了自己的账号,试着给江成乐发了条消息:“你现在怎么样?”
他本来没抱希望能得到回复,但没想到过了不到五分钟,屏幕上就跳出一条消息:“组长!!终于有你消息了!”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信息:
“你没事吧?!吓死我了都!”
“啊,我好疼,我还以为我会死呢!结果没死哈哈哈…”
“那群人太凶了,不过我也撑了半小时呢,嘿嘿,可惜后面撑不住了,就把U盘的事情说了。”
“不过我没把组长你供出来哦,可是他们好像自己猜到了,真讨厌。”
对话框哗啦啦的跳动着,时望看得眼花,他挑重点问:“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在医院吧?”
那边的消息停了一下,几秒之后便跳出来一张自拍。
江成乐躺在病床上,脸上贴着不少绷带,对着镜头比了个耶,手背上还插着吊针。
他又发来几条语音:
“他们送我来医院了,医院的护士姐姐可好看了嘿嘿嘿。”
“啊,不过还是组长你最好看,你的电影海报我天天舔,不是!是欣赏,天天欣赏!”
时望:“……”
知道什么叫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吗?
“他们有没有派人监视你?”
“监视?应该没有吧…有个很壮的男的一直在病房门口晃荡,不过他没进来过。”
“那就是来监视你的,傻子!”时望长出了口气,“总之你小心点儿,事情还没结束。”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上,没察觉身后传来一声笼门打开的动静,沉稳的脚步声慢慢接近他。
当他在屏幕上看到人影的反光时,容屿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垂下眼帘俯视着他。
时望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起来,喉咙干涩,后背的伤口条件反射般的抽痛。
容屿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到时望的后项,明显感觉对方的皮肤瞬间绷紧了,寒毛倒竖,肩膀微微发抖,仿佛在害怕什么。
他在害怕自己,昨晚的审讯也许只是个诱因,时望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畏惧他,不动声色的戒备着他。
因为就连容屿都无法否认,自己是个充满独占欲与控制欲的,不折不扣的恶魔。
但如果没发生这件事的话,他们也许还能保持表面上和谐与亲密,容屿隐隐有些后悔,但并不是后悔关于毁灭07世界人类的提案,而是后悔当初没有瞒着时望。
他完全可以找借口把时望调去别的世界,或者干脆让他休假几年,然后再隐秘的发起针对人类的世界末日。
至少这样,他们不会闹得这么难看,感情完全落入了谷底。
容屿的眼神逐渐变得阴暗:要是能让时望忘记这些事情就好了,让他像从前一样,重回自己的怀抱。
他闭了闭眼,很快又微笑起来,坐在时望旁边,拿过他面前的粥碗和勺子,温和道:“伤口不疼吗?我来喂你。”
他舀了一勺粥,送到时望嘴边,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诱导道:“乖,张嘴。”
时望眉头紧皱,警惕的盯着他,“你又想干什么?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吗?我都说了我不知道U盘为什么是空的,你问我也没用。”
“那些事已经和你完全没关系了,你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呆在这里就可以。”
容屿把温热的粥喂进时望嘴里,金色的眼眸温柔的注视着他:“只是如果你想在之后的日子里过得舒服一点儿,最好还是乖乖听话。”
六十八 乖狗狗
听话?
时望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发音的字,他毫不客气的用手背扫开对方的手,眸光锐利,冷声道:“我说过了,有本事你就直接弄死我,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听话。”
剩下的半碗粥被碰洒了,哗啦一下淌的到处都是,桌面上一片狼籍,正如他们现在糟糕透顶的关系。
时望以为容屿肯定要发火了,但不想对方不怒反笑,慢条斯理的从桌上的沉香木盒里抽出一张洁白的餐巾,擦拭被粥弄湿的手指。
他平淡的语调中带着一丝嘲讽,“弱者的怒火看起来真是可怜又可笑,因为你除了生气,什么也干不了吧。”
如果是以前的时望,这时候就已经被他激起来了,但这些天里时望不是一点儿变化也没有,他从齐哲和陆余星这两个人身上学到的,比容屿教给他的更多。
齐哲让他懂得理智,陆余星让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学会自我缓和,所以纵使容屿都这样讽刺他了,时望仍然只是冷冷的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可能在你眼里我是很没用,我就是个普通甚至很弱小的男人,但是一个人连愤怒都不会,那不叫理性,那是麻木不仁,是自暴自弃。”
“所以我说了,除非你直接杀了我,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屈服于你,也绝对不会在人类的事情上让步!”
随着这些坚硬森然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容屿的脸色也一点儿一点儿冷了下去,心脏逐渐被寒冰包围,他头也不回的对不远处的Dean道:“你先退下。”
Dean正在收拾衣柜的手停顿了一秒,紧接着他又恭敬的欠了欠身,无声无息的离开了笼子。
现在这个勉强可以称作房间的地方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容屿危险的靠近时望,如同情人一般牵起他的手,轻轻揉捏他柔软的指腹。
他阴森的低笑道:“你还是小孩子啊,宝贝,不知道某些时候能痛快的死去也是一种幸福,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非常多,比如说……”
他忽然捏住时望的手指,然后拇指上挑,呲啦一声,硬生生的把他的食指指甲撬了下来!
“啊!!!”
十指连心,这种感觉就像是猛地往指甲缝里插进了好几根钢针一般,指尖鲜血横流,血肉模糊!
剧烈的疼痛让时望惨叫了出来,眼睛陡然睁大,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他本能的使劲把手往后缩,想要躲开这个恶魔。
可容屿毫不留情,死死抓着他的手,让他无路可逃。
这残酷的刑罚让时望喉咙痉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脑发出极度危险信号,嗡嗡作响,耳膜爆发尖锐的耳鸣。
但仅仅五秒之后,指尖的痛楚就倏然消失了,时望冷汗涔涔的大口喘息着,眼神发虚的看向自己的手指。
没有血,也没有伤口,修剪圆润整齐的指甲好好的长在那里,没有任何被撬动的痕迹。
“只是个小幻觉而已,吓到了?”
时望勉强稳住呼吸,愤恨至极:“你个混蛋!”
“放心吧,我可不忍心那样对你。”
容屿拉过时望的手,放在嘴边温柔的吻了一下,意味深长的道:“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对别人产生恻隐之心。”
时望顿时后背发冷,毛骨悚然,他抬起头狠狠的瞪着容屿,“不许对他们出手!”
“你这是在威胁我?”容屿笑了笑,“退一万步来说,亲爱的宝贝,你有什么能胁迫我的资本吗?”
时望咬紧了牙关,不说话了。
容屿如此轻易的挑明了他的处境,戳中了他的死穴。
他没有任何可以牵制容屿的东西,在感情破裂之后,以死相逼在对方眼里可能就是个拙劣的笑话。但自己却被容屿捏着很多把柄,他的同事,他的朋友,岛上的每一个人类,都能被拿来威胁他。
时望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缓慢开口:“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听话就好。”
容屿捏了捏时望略显苍白的脸颊,“好心”提醒:“别总是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太固执对你没好处,你稍微顺从一些,我也不会干预下面那些人的游戏,明白吗?”
时望移开了视线,一言不发,但容屿知道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事实上,就连容屿都不得不承认,很难用纯粹的暴力让时望屈服,但有时候只需要稍微绕个弯子,把刀锋从时望身上转到他在乎的那些人那里,就可以让他轻易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