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王鹏又抬起脚,时望连忙大喊:“等一下,房间底下有东西!”
王鹏顿了顿,眼里浮现出几分戒备,“什么东西?”
“嗯…一颗心脏雕塑,很大,是金属做的。”
时望灵光一现,“啊对了,通关的方法应该就是丢掉这颗心脏吧,它看起来很重。”
王鹏却好像不太相信他的话,心里怀疑着时望是否在撒谎,好骗取上来的机会,并且对他展开报复。
他怀疑的追问:“你怎么证明你自己说的是真的?”
时望的手已经坚持不住了,正在慢慢向下滑,他低低的骂了一句,“艹,真麻烦!”
然后迅速的从兜里掏出手机,仓促的拍了张心脏的照片,举起来给王鹏看,“现在信了吧,这颗心脏估计有三百多斤重,如果这东西是获胜的关键,那我们和对面砝码的重量差肯定大于两百斤,我就算掉下去也没用你明白吗?!”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周围空气的热度越来越高,他的掌心开始出汗,滑得几乎抓不住门框,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坠向深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王鹏忽然扑过来抓住了他的手,用力的将他往上拽。
他这会儿忽然救人绝非潘然醒悟,他考虑的是,如果真的要解决底下的金属心脏才能赢这场游戏,那他需要时望的帮助。仅凭他一个人,可能连爬到下面都做不到。
时望反手抓住他的手臂,借着他的力量爬了上来。
上来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脚狠狠的踹在了王鹏肚子上,直接把他踢到了角落里,重重的撞上了墙。
“你给我在那儿呆着,抱头蹲下不许动!”
时望恶狠狠的骂了几句,出了心头那口恶气之后,才又转过身,半跪在门口,单手抓着门框,弯下腰去看房间底下的金属心脏。
非常幸运,这颗沉重的心脏是用普通的麻绳固定在房间底部的,只要割断麻绳,金属心脏就会掉下去。
如果这里也用上面那种通着高压电的钢丝绳的话,那就真没得玩了。
时望一边注意着王鹏的动静,防止他背后捅刀,一边从兜里翻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来,伸直手臂去够那根绳子。
不行,太远了,可是房间底部没有任何可以抓的地方,他现在的姿势也无法向那边跳跃,也就是说在没有类似于绳子的工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靠近金属心脏。
时望犹豫了一下,捏紧了手中的小刀,在心里祈祷:一定要射中,拿出他平时在酒吧里扔飞镖百发百中的劲头来!
他两指捏着刀柄,像扔飞刀一样朝着绳子扔了过去。
刷——
射中了,但是没完全射中。
小刀擦着麻绳飞了过去,只割断了五分之一左右,这一点儿小小的缺口,完全不够弄断绳子。
时望心里咯噔一下,脑子嗡嗡作响。完了,这回真完了!
他心怀侥幸回头去看王鹏,“你身上有没有带刀?”
王鹏捂着发疼的肚子蹲墙角里,下意识道:“带了。”
时望心中一喜,连忙伸出手,“给我用一下。”
“……指甲刀。”
时望:“???”
你他妈人命关天的时候拿个指甲刀有什么用?!割腕都得割上半个小时。
时望气得够呛,王鹏也忽然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恐慌的表情,语气也变得气急败坏起来,“你是不是根本解决不了下面的东西?那我还救你上来干什么?!骗子!你个骗子!我白救你了,早知道你就该掉下去烧死,烧死!”
这话一下子把时望激起来了,他冷盯着王鹏,寒声道:“第一,我从没说过我能解决下面的东西,第二,别他妈一副救世主的样子,你还有脸说你救我?最开始就是你这个混蛋把我推下去的!”
房间在持续下降,地板已经被岩浆的热度烤得站不住脚,橡胶鞋底被热得滋滋响,呼吸进去的每一口都是烫的,热得就像蒸笼一样。
时间非常紧迫,时望知道他们可能还有不到一分钟就会坠入岩浆之中,此时本不应该是起内讧的时候,但是他控制不住的自己情绪,面对王鹏这种人,时望隐藏在心底的恶意全部翻涌了起来。
他心里甚至浮现出一个恶毒的想法,要不然干脆就什么也别做了,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要是人类都像王鹏那样自私自利、忘恩负义,自己费心费力的拯救人类还有什么意义?就像容屿说的那样,他们迟早会重蹈覆辙,把自己和地球搞得一团糟。
王鹏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严谨和冷静,他慌张的沿着墙走来走去,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两眼无神,不断的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我想活,我想活,我得活下去…”
时望这时候差不多就已经放弃了,他背靠着墙闭上眼睛,漠然等待着滚烫的岩浆没过房间。
他是真的被王鹏给寒了心,连拼死一搏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就在这时候,时望脑中忽然掠过一个荒诞的念头。
等等,好像有一件事一直摆在眼前,但他却从来没去注意。
下面的这些东西:沉重的心脏雕像,容易被割断的麻绳,滚烫的岩浆,这三样道具,不是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了吗?
这个游戏,其实从头到尾根本不需要参赛者做什么,即使什么也不做,最后也能获胜。
时望终于明白了,他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稍微忍耐一下高温的空气,等下面的金属心脏完全沉入岩浆,飘上来的火焰将麻绳烧Q管:102柒零捌叁⑨47断,房间减轻了三百斤重量,自然就会慢慢开始上升。
什么人心什么叵测,都是迷惑人的,这个游戏就是个荒唐又恶劣的玩笑,故意给参赛者以“两人之中只能活一个”的假象,促使人们自相残杀。
可以稍微设想一下,假如有喃凮一对恩爱的夫妻落入这样的境地,丈夫为了活命,狠心将妻子推了下去。
但就是做到了这个地步,却发现房间还是在继续下降,没有任何改变。丈夫会惊恐,接着会极度绝望,绝望之后可能又会释然,心里想着随妻子一起死,无望而空洞的接受了殉情的结局。
可就当他这样想的时候,房间下面连接金属心脏的绳子被烧断,房间开始回升,这时候他就会明白,当初对妻子痛下杀手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本来可以继续相爱,本来可以一起活下来,本来可以一起并肩继续往下走的。
——如果当时他没有被恐惧和私心蒙蔽双眼的话。
但一切已经晚了,原来恩爱的人已经阴阳两隔,一个带着仇恨和怨气痛苦的死去,另一个也会永生永世的生活在懊悔和愧疚之中,永远无法释怀。
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狠毒。
不得不说,游戏创造者已经摸透了人心,不止王鹏按照他的计划走了,就连时望也着了他的道,被他激发出了黑暗的恶意。
心脏已经接触到了岩浆,麻绳被烧断,房间在逐渐上升,但时望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在之前那一分钟里,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那个时望什么也不想做,没有任何希望与期冀,心脏仿佛是冷的一样。
如果将那时他的心脏放在阿努比斯的天平上,一定会立刻将对面的羽毛压上去吧…
一百一十三 己所不穿 勿施于人
房间平稳的向上升着,对面的砝码在缓缓下降。当房间升到最高点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座狭窄的玻璃钢架桥,一直向远方延伸而去。
王鹏好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似的,他呆滞的看了门外几秒,接着忽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不会死,我就知道我不会死!我怎么可能会死在这种地方!”
接着他蛮横的推开时望,大步流星的踏上玻璃桥,头也不回的向前方的出口奔去。
时望站在温度逐渐恢复正常的房间里,看着王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并没有追上去。
“时间不早了,你不走吗?”
容屿温和的瞧着他,毫不介意的伸手摸了摸他汗湿的短发,低笑道:“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你怀疑这座玻璃桥上会有陷阱,所以才按兵不动,故意让王鹏先去以身试险,对吗?”
容屿说完这句话之后,已经做好了时望恼羞成怒、愤恨的矢口否认的准备,但时望只是面色阴沉的盯着前方的桥梁,嗓音低哑,答非所问:“你赢了,这一场游戏是你赢了。”
因为真的就如容屿所说,时望在用王鹏的命是试探出路的真假。
这种事放在以前,是时望想都不会想的,是他最为唾弃的行为。
不得不说容屿的手段真是高明到了可怕的地步,短短几分钟就让时望的思想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如果这种厌恶和质疑的情绪只是针对王鹏的话,也情有可原,毕竟王鹏曾打算杀他,彼此已经算是敌人了,即使是反杀他也不为过。
可时望的恶意却从王鹏一直延续到了全体人类身上,他开始怀疑,开始动摇,开始觉得也许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尽管时望不会立刻放弃,但在今后的游戏中,如果再遇到需要赌上性命的难关时,他一定会想到今天的事情,想到王鹏推过来的那只手,然后就会下意识犹豫,会思考人类是不是真的值得他做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