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答应你了?
楚寻完全没在意村长身后幽怨的目光, 一双长腿率先迈出了门口。屋外不少村民开始活动, 有一户人家拎着红桶从屋里出来,蹲在门口收拾起从昨天从海里捞上来的鱼。
她刀一下一下地刮在鱼身上,鱼鳞被一片片刮下来,腥臭味落了一地。
那刀很利,刮完鱼鳞之后,她手也没换,利落地将鱼开膛破肚,从里面掏出来缠在一起的鱼的内脏。
因为她的动作太过干净利落,总感觉就算是个人在她手底下,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刮上去似的。
楚寻倒是不嫌弃一地的鱼杂,他微微弯腰,面带善意地开口:“大姐,你住在这几年了?”
那女人用胳膊蹭了下脸,脸上沾染上的碎肉被她胳膊上的袖套蹭掉,掉落下来的碎发也被蹭上去,她接着笑笑:“好多年啦,我出生就在这了。”
她虽然说着话,但手上动作没停。
刮鱼鳞的动作一下两下,声音听的让人牙酸。
楚寻又问道:“那你们平常生活就是这样的么?出海打渔,然后回家收拾,再卖出去。”
大姐突然愣了下神,她也说不清楚,过了许久,她好想要从手上的鱼身上找到存在感似的:“……是、是吧。我也记不清了,应该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的吧。”
她的回答很奇怪,前言不搭后语。
“你出过海吗?”楚寻挑了挑眉毛,又问。
这次她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她恍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终于说:“我没出海,但是我家里那位经常出去。说起来,他是有好久没回过家了。”
额前的碎发扑到她脸上,这次她也没用胳膊去蹭,就那么沉默着,把一条又一条鱼开膛破肚。
池楚也跟了过来:“你家那位长什么样子?我们马上就要出海里,说不定在海上能碰到。”
大姐抬起头,手里的鱼也撂下了,接着比划着:“长脸,眼睛不大,厚嘴唇,脑袋着有个旋。笑起来嘴咧得很大。”话说到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又重新低下头。
楚寻点点头:“我知道了。”
四人又随便向其他村民打听了点消息,关于那块坟地的回答和村长说的一样,那地方平常不会有人去,白天也只能看见一片平坦的荒原,只有晚上,才能看见那里立着的森森墓碑。
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当地人都说是传统。白天看不见墓碑,说明那地方吉利。
刘晖:“……”
可能是挺吉利的……吧?
但问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又都闭口不谈。
看来只能今天晚上过去看看了。
——
午夜钟声敲响,一行人准备出发。村长一个人蹲在门口,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模样甚为落寞。看见四人过来,他烟袋子磕了磕地面,沧桑道:“来接我啊?”
楚寻:“看您老人家请不情愿,如果不情愿……”
村长当即说:“不情愿。”
楚寻:“也可以是绑。”
村长:“……”
刘晖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刘晖之前跟其他人下副本的时候,无论是白简也好,还是会长赵舜杰也好,都是紧张兮兮的,但是跟楚寻不一样,他身上天生有种从容感,就好像这真的只是一场游戏,并不会把命搭上去。
最终村长认命似的带着四人走了一段,凌晨一两点钟,荒无人烟的海边渔村,四人要前往一个在白天看不到的奇怪坟地。
这个描述光是让人一听都觉得哆嗦,但是楚寻他们旅游团似的,一个个拿着手电筒乱晃,直晃得村长眼睛疼。
他闷咳一声:“别晃了,到了。”
众人正前方竖着一块石碑,那上面的字是用鲜红油漆写的,写的是什么他们看不太懂,不像个汉字。
刘晖脚尖踢了踢那石头:“这怎么长得跟鬼画符似的。”
村长哎呦一声,如同踢了他的命根子。他连忙把不怕死的刘晖给拉回来:“坟地里的东西,能随便动吗?没规矩!”
刘晖来劲了:“来,懂规矩的,你跟我说说这是什么?”他指着那石碑,问道。
村长挠挠头,他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个是个什么东西。从他有记忆开始,这东西就在这了,村里长胡子的老人也说不明白,只能说这东西绝对不能碰,是他们村子的象征。
村长当时还是个小年轻,没大没小地问了一句:“村子的象征搁坟头啊?”
然后村子里的百岁老人组成了个什么白胡子联盟,追着他满村子打了两天。
刘晖故意道:“懂规矩的也说不出来吧?”
白简把贫起来没完没了的刘晖给拉回来,正色道:“行了,进去看看。里面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他说到这,回头看了村长一眼,村长连忙摇头:“要去你们进去,我送到这都是仁至义尽了。”
他把话一扔,忙不迭拖着条瘸腿跑了。手电筒的光一晃一晃地跑远,别说,跑得还挺快。
四人面前是漆黑一片的坟地,不知道为什么,这地方的黑暗要比其他地方更浓稠些,像是一个黑色麻袋包裹着似的。远远望出去,只能看见近处的几排墓碑,再往远处的地方就看不到了。
刘晖跟白简推搡着,一不小心就踏过了那块石碑。他现在处于队伍最前面,楚寻几个人都跟在他身后。
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也没停下脚步等,直接就往里走:“我这人看过的恐怖片没有八十也有一百,这种场景我见多了,就没被吓到过。不就是坟地吗?我小时候也不是没闯过。”
他看过的恐怖片是不少,但是他忘了一点,他都是从手指头缝里看的国产烂俗恐怖片,没有被吓得吱哇乱叫已经是他最后的本事,但偏偏这点让他产生了某种错误的认知。
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一声“卧槽”。
刘晖中了邪似的,一双短腿往后倒腾了好几步,撞到什么温热的躯体才停住脚步,他磕磕巴巴地回头,想要说什么,一回头就看见白简手电筒搁在下巴下面,露出一张森森白脸。
刘晖:“……!”
他一蹦三尺高。
白简已经把手电筒放了下来,故意学道:“我看过的恐怖片没有八十也有一百,这种坟地我也不是没闯过……”他边学边往前走。
两秒钟后,白简停住脚步:“卧槽!”
弹幕:“???”
刘晖弯腰笑道:“还不如我呢。”
楚寻已经拨开两人走了过来,但是眼前的东西同样出乎了他的意料。这几乎是一片碑林,密密麻麻地全是看不清字的墓碑。但仅仅是碑林还吓不到自诩“阅片无数”的刘晖和白简两人。
在他们面前,一个巨大的鱼头灯闪闪绿光,鬼火似的,挂在一根绳子上那鱼头画的太过滑稽,眼睛画的太圆太大,脸上的腮红又涂得太显眼,烧给死人的纸扎似的。
颜料画的脸就那么森森地对着众人。
众人都没来由地想起来在村口,那个大姐一下一下地刮着鱼鳞,然后剁掉鱼头,接着把鱼身子开膛破肚,掏出里面的内脏。
那鱼头灯悬挂地并不高,池楚和楚寻一伸手刚好就能勾到。楚寻正打算伸手去拿,就有另一只胳膊已经够了上去。
是池楚。
楚寻耸耸肩,最后也没说什么。
反倒是白简刘晖他们两个往后站了几步,鱼头灯精神污染太过严重,他俩缓了好一会,才又堪堪凑过来。
那鱼头灯质量并不好,一摸掉了一手粉。池楚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发现那就是一个普通的灯笼,不过里面的蜡烛材质特殊,才烧出来鬼火似的绿色。
刘晖典型的人菜瘾大,他又伸个头往前看,看着看着,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有没有觉得,这鱼的表情突然变了?”
众人又都去看那鱼。
还是涂得太满太过鲜艳的腮红,混睁的眼珠,已经微微咧开的嘴。但是那眼珠好像轻微挪动了一下,变了个方向。
过了约摸十几秒,眼珠瞪视的地方地皮翘起,有什么东西缓缓从地底下钻出来,那东西顶着墓碑爬出来,然后脑袋甩了甩,又把墓碑甩下去。
钻出来的竟然是个人。
那人浑身如同被水泡发了似的,皮肤皱起来,泛着死人一样的白。他咯吱咯吱活动了两下脖子,然后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张大嘴,牙齿上面似乎还挂着半片绿色的水草。
刘晖连忙退了两步:“卧槽!”
楚寻却在这时想起了什么。
他和池楚对视了一眼。
池楚缓缓说:“长脸,眼睛不大,厚嘴唇,脑袋上顶个旋,笑起来嘴特别大。”
这他妈不就是那个大姐说的她男人吗?
白简和刘晖此时也反应过来,一团人凑在一起,白简沉静说道:“所以,那个大姐的男人已经死了,但是她还不知道。”
她不仅不知道,她还日日在家门口收拾鱼,就为了等他回来。
他们这边正商量着,那边那个如同淹死鬼一般的人就甩着长手长脚的四肢攀爬过来,他移动的虽然不快,但是众人也绝对跑不出去。
楚寻却根本不在意似的,朝池楚伸了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