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两人站在门前,眉头紧锁地看着那扇门。
楚寻打算伸手推开门,池逸却先他一步,挡在了他前面。大门敞开,里面却没有一点光,那些悬挂着的灯笼似乎都熄了,肉眼能看见屋内积攒的浓重的、漂浮着的灰尘。
池逸却准确的从那灰尘中间捕捉到了一点亮光,他来不及出声提醒,只回身一只手揽住楚寻,顺势往旁边扑倒。千钧一发之际,他还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扯了一下身后刘庆的衣领,刘庆被他扯得踉跄一下,重重地磕在地上。
池逸身体护着楚寻,用手掌护着楚寻的后脑。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楚寻从空隙间看见屋内射出无数箭矢,箭头都生了锈。箭头擦着众人的皮肤飞过,楚寻感觉压在身上的人呼吸很急,似乎还闷哼了一声。
他正想开口问,池逸却先说:“没受伤吧。”
楚寻摇摇头。
屋内射出的箭矢已经停了,池逸又抱了两秒钟,才从地上爬起来。楚寻这才看见刚才楚寻护住自己后脑的胳膊被飞箭蹭了一下,被蹭烂了的血肉挂在胳膊上,看上去格外疼。
楚寻抿抿嘴唇,抬手从商店里买了纱布。系统商店这时候惯会坐地起价,但楚寻根本没看价格,他眼睛似乎都是红的,脸色也格外苍白。等到替池逸包扎好伤口,他才松了一口气。
楚寻说:“生锈了,不知道有毒没毒,得赶紧出去。”
池逸没理这句话,只观察着楚寻的表情:“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晕血?”
楚寻白他一眼:“我晕你的血。”
无人照顾的刘庆揉着差点磕成脑震荡的头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站起来的时候正好面对着大开的大门,此时灰尘散了一点,能看清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只看了一眼,他就觉得刚才怎么没晕死过去。
里面是个穿戏服的女人,安安静静地站在屋子正中间。从天花板上和屋子最里面两个角探出来四根红绸,分别绑住女人的手腕脚腕。她就那样站在灰尘和黑暗中间,头上带着复杂的头冠,骄傲又黯淡着。
楚寻进屋,抬眼看向那个女人。池逸就站在他旁边。
但女人目光却越过他俩,看向站在两人身后的刘庆,也应该不是看刘庆,而是看刘庆手里抱着的那个盒子。女人伸出一只手,遥遥指了一下,那只手纤细苍白,指甲格外长。
楚寻皱着眉头盯着那只手。
刘庆有点害怕,他不敢看这个当年在他眼前自杀的女孩子。但他还是梗着脖子问:“她是要这个东西么?要给她吗?”
楚寻:“给她呗。”
刘庆吞了口唾沫,正要把盒子递给楚寻,池逸却拦了一下,淡淡说道:“你去给。”
楚寻眯着眼睛,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但刘庆就是感觉他又在憋什么坏水。楚寻说:“因果循环,当然是你亲自给。”
刘庆知道这只是楚寻随便找了个借口,他甚至都没听清楚寻在说什么。因为他的内心已经完全被恐惧占据了。刚才池逸还救了自己一命,难道只是为了这个时候替他们趟雷?
刘庆恶狠狠地说道:“想我死就直说!我宁愿死你们手里,也不愿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玩意折磨死。”
楚寻挑挑眉:“你确定?”
三分钟后。
刘庆灰溜溜地抱着那个黑色盒子,每走一步都要咽一口口水,他不像是去送骨灰盒,而是像去送炸药包,下一秒钟就要跟着那盒子一起身死魂销。
楚寻和池逸一直没有动,两人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刘庆一点点靠近房屋中间的女人。刘庆距离女人只剩下一臂的距离,女人只要伸下手就能把盒子取过来。这时候,楚寻和池逸突然动了。
他们两人突然从不同的方向迅速逼近了女人,女人挥动着胳膊,红绸晃动,无数支箭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但是因为这两人早有防备,一路闪转腾挪,愣是闪到了女人身边。
两人同时掏出匕首,一前一后,楚寻挥手抹了女人的脖子,而池逸则从背后刺中了女人的心脏。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刘庆人都傻了,反应过来之后,他喊道:“你们他妈的不是把新娘杀了吗?!”
池逸冲刘庆喊:“带着东西退后!”
刘庆巴不得赶紧出这栋房子,听见这句话,他一溜烟跑了,但也不敢离开两人太远。他害怕外面游荡的人偶。他趴在外面探出个脑袋,盯着里面的情况,看了一会,他自言自语道:“操,她不是新娘。”
屋内红绸断裂,灰尘四起。等到灰尘落下,众人看见屋内早已没了女人的影子,转而站着是个格外高大的身影,那东西有两米多高,似乎还佝偻着背。
他身上皮肤全是青色的,关节的部分皮肤暴起,露出里面的骨头,像是经受不住身高的拉扯。
他脖颈几乎转了180度,冲着三人阴森一笑。那是一张马脸,五官都被拉扯变形,眼睛的位置格外高,同时又被肌肉挤压,只剩下血淋淋的一条缝。几乎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刘庆盯着那变形到极致的五官,总觉得有些眼熟,他脱口而出:“老爷?”
话一出口,那个尸变的老爷探着一张马脸朝门口去看。刘庆连忙缩回头,只觉得后悔。他一边后悔一边咂摸出了不对劲。
如果他刚才真把那个骨灰盒给了女人,岂不相当于把解药给了下毒的人?但是那两个人是怎么看出来的?老爷的伪装几乎天衣无缝,表情、服饰、乃至发丝。就连他这个之前日日根据女人行踪的人都没看出来,那俩人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破绽只在老爷伸出手的那一个瞬间。
楚寻在城隍庙见过女人一次,还是在他身上带着新娘卡,神智不清醒的情况下。但仅仅是那一面,他就看见了女人的手腕上长期佩戴镯子留下的痕迹。在之前的相片上,他也记得女孩手上带着手镯。
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死后手上并没有镯子,可能是被哪个下人偷偷从尸体上摘下了。但是痕迹还是留了下来。
老爷的模仿哪哪都一样,唯独差了这一点。
可能楚寻是一个对伤痕格外敏感的人,所以他记下了。
屋内尘烟四起,老爷没有那些反派话多的缺点,他目标格外明确,就是刘庆抱着的骨灰盒。于是他径直朝门口走去,同时脑袋也往门口伸,脖子竟然也在一点点拉长。等刘庆转头时,一张马脸已经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距离他鼻尖仅有几厘米的距离。
刘庆这才意识到自己怀里抱着的这东西就是颗定时炸弹。
屋内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把东西扔进来!”
刘庆低头看了一眼骨灰盒,盒子并没有锁,仅仅是扣在一起。这么扔出去确定不会撒吗?怪也只怪他当时抠门,没舍得给女人打个好的。
但是现在也容不得他接着犹豫了,他眼一闭心一横,在老爷那双青紫色的手触碰到骨灰盒的前一个瞬间把东西扔了出去。
他在心中祈祷:“千万别撒啊!”
楚寻对着老爷的眼睛飞速开了几枪,他没有特意瞄准,所以几枪都打偏了。但是却拖慢了他的速度。老爷本来想直接在空中拦住盒子,但为了躲避子弹,还是没有接住。
池逸扔出一张扑克牌,嵌进了那怪物强壮的过分的躯体里。但是扑克牌周围有齿轮,在池逸一个响指过后,牌身周围的齿轮竟然像电锯那样转动起来。接着他便算准了骨灰盒的落点,一个飞扑,用身体接住了高速飞过来的盒子。
他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落地时率先着地的是那只受伤的胳膊。他闷哼一声,纱布里又渗出血迹。但是池逸没管,他率先检查了一下骨灰盒的状况,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撒。”
楚寻闪到他跟前,蹲下身,没有去管什么骨灰盒,只朝池逸伸出手:“还好么?”
池逸眼珠转动一轮,似乎在想什么,接着垂下眼睛说:“好疼,站不起来了,怎么办?”
楚寻顿时紧张起来,眼睛如同扫描仪,一寸一寸地扫过池逸身上每个地方。但现在看也看不出来是哪的问题,没把刘晖带过来是这次行动最大的败笔。
他拍拍自己肩膀,示意池逸上来:“我先带你出去。”
池逸笑了,语调拐着弯:“哥哥能养我一辈子吗?”
楚寻听懂了,但这时候老爷已经把身上的扑克牌拔了下来,他怒吼一声,便朝池逸这边走,一步步地动山摇,似乎想把两人踩碎。
楚寻头都没有转,手腕抖动,飞速开了许多枪,直到把枪里子弹打光。而开枪的同时,他依旧看着池逸,空出来的另一只的手捏住池逸的下巴,单膝跪下来,凑上去恶狠狠地咬了一下他嘴唇。
于是在地板阵阵战栗声、怪物嘶吼声中,池逸听见楚寻有些凶巴巴的声音:“还用问么?”
池逸揉了揉楚寻的头发,刹那间扣住他的腰离开了原地,而下一个瞬间,刚才他们身下的地板就被老爷踩碎,裂痕一直延展到屋内最深处。两人回头,看见最里面有一个隐隐的发光点。
两人没有管老爷,又往里走了一点,发现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牌位,上面刻的字是温岚洲,而他们刚才看见的光亮,是牌位前面蜡烛的幽幽火光。在温岚洲牌位的旁边,空着一个位置,大小刚好可以放下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