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 封淮凭什么对他说？他有什么资格说出口？
“如果学长是这个目的, 我想没这个必要，”林野手指覆盖上门把手, “有话让别人转告就好。”
说着就想关上门。
门硬生生被封淮单手抵住。
封淮霍然抬起头，注视向他, 眉头轻轻蹙起, 眼底依然是那副熟悉的镇定和倨傲, 却隐隐间多了一丝神伤。
“林野。”
他也回望封淮, 用冰冷的目光回应那份炽热。
最终还是封淮率先开口：“我不是想让你反感。”
林野嗤笑一声：“我和别的学生相比，也没什么特殊的，不需要封学长的‘特别优待’。如果封学长还有正事要说，那么请说，如果没有，慢走不送。”
气氛因为这一句话变得紧张而又僵持。空气里仿佛绷紧了一根弦, 随时随地都会断裂，像他们脆弱到轻易就能被打破的感情。
最终还是封淮率先做出妥协：“好, 我说。”
林野静静等待他, 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力道却没有任何松动。
“联赛可以自由选择在役的机甲类型, 所以接下来的集训, 需要登记训练使用的机甲类型。”封淮说。
“我用蝴蝶星云。”
“嗯, 好, ”封淮做了记录，“训练室有限，学生上课也需要使用，训练时间错开，分为上午、下午，还有晚上，你选哪个时间？”
林野不答反问：“你选哪个？”
封淮眸色沉了沉，片刻后如实回答：“上午。”
说完后，忽然又记起什么，声音微顿，补充道：“或者下午。”
“那我选晚上。”林野说。
虽然选了晚上训练就没空谜之神域了，但要是能就此和封淮时间错开，倒也挺好。
“好。”对此，封淮没再说什么，完全尊重他的意见。
做完全部记录之后，他看向林野：“那你早点休息。”
“等等。”
封淮步子停住，没有回头。
“宋骁跟我一样。”林野说。
封淮沉默片刻：“好。”
这一声之后，封淮却没有立即离开宿舍。
他在门口停了很久，时光在他们之间寂静流淌。他低声：“林野，你真这么讨厌我么？”
林野一怔。
那句话就像一根刺扎进林野心里，让他不由自主收紧了拳头。
一步之遥，他凝望封淮挺括的背影，像回到了许多年前，他们的上辈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封淮说。
“我不会放弃的。”
说完后，离开了他的宿舍。
-
林野翘着腿躺在床上，不断回想着封淮离开宿舍前的那句话。
——“林野，你真这么讨厌我么？”
——“我不会放弃的。”
无论是这两句话本身，还是封淮的语气，话里暗含的复杂感情，都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熟悉的感觉。
联想到不久前封淮在霍瑶生日会上的行为，甚至追溯到更久以前封淮对他的特别关注……
种种迹象都直指一个可能——这个封淮，和他一样是重生的。
之前他不是没有猜想过这个可能，然而最终都因为种种原因打消了疑虑。而现在，这个念头反而愈发的强烈起来。
如果封淮真的是重生的，之前的许多事情就都变得合理起来。
封淮让人把学生卡送到他宿舍。
封淮主动申请成为他们班的教官。
封淮能准确选出符合他口味的餐品。
封淮知道如何安抚灰灰。
……
但这只是他的猜测，他还需要更充分的证据，才能完全证明猜测是正确的。
怎样才能证明封淮是重生的？
直接去问他？
不，不行。
纵观封淮这段时间以来的态度，如果他真的是重生，他八成早已知道自己也是重生。在这种情况下，封淮选择了隐瞒下这件事，就说明封淮并不想让自己知道他重生的事，就算他真的去问封淮，封淮多半也不会承认。
那该怎么做呢……
林野正思索着这事儿，Ming已经在谜之神域call了他很久。
Ming：「见到我了？感觉如何？」
林野：“……”
如果Ming是封淮，他就把终端吞下去！
灰灰：「不怎么样。」
Ming：「嗯，我也觉得他不怎么样。」
灰灰：「……你故意的？」
Ming：「你说呢？」
林野没心思跟他扯皮，却突然灵机一动，快速打上一行字：「你认识他？」
Ming：「谁？」
灰灰：「封淮。」
Ming：「封淮去找你了？？」
灰灰：「……你不知道？」
Ming：「我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是真的？」
林野：……草。
尽管是个乌龙，但至少可以肯定，Ming认识封淮。
灰灰：「你跟封淮熟吗？」
Ming：「一般，没有特别的交情。他来找你做什么？」
灰灰：「登记训练的事。」
Ming：「哟，学生会长亲自来登记，看来他还挺重视你的。」
林野不得不撒了个谎。
灰灰：「每个学生都登记，不是为了我。」
Ming：「嗯哼，你说是就是吧。」
灰灰：「对了，你跟封淮认识，有发现他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Ming：「有。」
林野心中一紧。
灰灰：「是什么。」
Ming：「关注你，算不算？」
换做以前，林野大概只会把这当做一句调侃，但当他意识到封淮重生的可能性后，这个信息顿时变得弥足轻重起来。
灰灰：「说说看。」
Ming：「比如留意你的行踪，向校方和军部推荐你？」
灰灰：「还有别的吗？」
Ming：「唔……我想想。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封淮？该不会是对他感兴趣吧？」
灰灰：「有点事情想调查。」
Ming：「我跟他不怎么熟，你要是想调查他，不应该问我，该问问跟他比较亲近的人。」
林野望着那条消息，若有所思。
封淮身边的人？
封淮性子冷傲，不近人情，能和他相熟的人少之又少，如果要选出一个最亲近的，那无疑是他的副官裴辰。
他们是室友，同吃同住，又是关系最紧密的上下级，从私生活到军务，裴辰无疑是对封淮最了解的人。
想到这里，林野从床上坐起，给Ming发了条消息。
灰灰：「谢了。」
林野退出谜之神域，在终端的联系人列表里找到裴辰，给他发了条消息。
Ly：「裴学长，睡了没啊？」
裴辰回消息很及时：「没，怎么了？」
Ly：「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有几件事想跟你打听。」
裴辰：「咦？林学弟，你有什么事要跟我打听？」
Ly：「咳，是这样的，我朋友今天不小心打碎了封学长办公室的绿植，想问问封学长平时都种什么绿植？我好让他照着买。」
裴辰：「哦，我记得长官他只养一种绿植，叫冰魄玉露，是一种多肉，我们宿舍也有，我拍给你看看吧。」
看到那个名字，林野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
冰魄玉露……
封淮上辈子从来不养任何绿植，这个习惯是他让封淮养成的，因为他养的绿植总是不到一星期就死，于是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丢给了封淮养，不料封淮竟然破天荒地养活了。
后来封淮渐渐养成了栽种多肉的习惯，连多肉盆栽摆放的位置都是固定的。而冰魄玉露，则是封淮最喜欢的多肉品种。
林野快速发了条消息给裴辰。
Ly：「谢谢裴学长，这件事能替我保密吗？我朋友他怕被封学长训斥，想偷偷买来给他办公室送去。」
裴辰：「行啊，那待会儿我趁封淮洗澡的时候去给你拍好了。」
十几分钟后，裴辰传了张照片过来。
林野点开照片，放大一看，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停了。
几盆冰魄玉露被摆放在公共阳台最右侧的位置，与墙壁空出了一指的距离。
正是他与封淮之间……多年来维持的、不为人知的习惯。
心一点一点收紧。
脑中仍有个声音，不死心地杜撰着无数种可能，迫使他去做进一步的确认。
林野又给裴辰发了条消息：「对了裴学长，还有件事想问问你。封学长他平时会及时关闭自动清洁系统吗？」
裴辰：「会啊！每次都会。」
Ly：「裴学长，封学长这个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裴辰：「就这学期吧。」
Ly：「封学长他……以前没这个习惯是吗？」
裴辰：「是啊！林学弟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这不是你提醒长官的吗？」
Ly：「我提醒？」
裴辰：「难道不是吗？长官上次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林野盯着那几行字，突然觉得手指有些刺痛。他礼貌性回复：「哦，我确实跟封学长提过，没想到封学长会真的记得。」
他顿了顿，又发了条消息。
Ly：「谢谢裴学长。」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林野放下终端，脊背靠上床头，一阵彻骨的冰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