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七横八裂。
喻江行脚下一顿, 神情肃立, 过了几秒才往里走。
“陛下。”
他半低着头开口, 座位上的虫皇紧紧盯着他,好半响才冷哼出声:“好一个喻首席!”
“陛下息怒。”底下的雄虫头愈发低, 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起表情。
“息怒?”座位上的虫皇单手扶在扶手边上, 脸上是没有休息好的疲倦,眼底一片青紫, 火气过旺导致整张脸都微微水肿。
“发布会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你知道现在他们都在讨论什么吗?”虫皇重重拍着扶手气得手上发抖,胸膛剧烈起伏着,“这等流言会对帝国上层产生多大的影响, 我不信你不知道。你想研究基因研究我随你去了, 要公布变异种我也同意了, 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喻江行被对方这一连串质问轰得头脑发涨, 要知道平日虫皇对他溺爱到什么地步,这种待遇也是第一次遇到。他一言不发任由对方责骂, 深深低着头, 只是如翠竹的腰不曾弯下一点。整只虫如傲立在寒霜中的冷梅, 疏离静默。
虫皇说了一大通, 雄虫不回话他一只虫也说不下去了, 停下喘着气,神情莫测。
“你倒是沉得住气。”他不由冷嗤, 气已经消了大半重新落座, “说吧, 你这一夜都想了什么?”
“什么都没想。”
啪!
这次砸得是茶壶。
“喻江行,我没和你开玩笑!这件事你得负全责。”虫皇攥着扶手的指骨泛青,面沉如水。
喻江行的确没想,事发后他还没还来得及多想黑蜘蛛就出现,然后又是明芮中毒。他忙得都快喘不过气,此时应对虫皇的问责也只是如此回。
“只要是谣言,那么——”
“我不想听你给我讲空话,我要的是解决方法,方法!”
“陛下,我说的就是解决方法。”
“既然你不能解决我就另找虫,我还不信,除了你偌大的虫族就没有一只虫可以胜任。S级雄虫了不得了?!”虫皇冷笑,大喊道:“进来,首席累了,将他带到侧殿休息好。”句尾刻意加重了后三个字。
喻江行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虫皇是要变相将他囚禁。
“陛下,意气用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您先听我说完——”他话到一半,守虫就进来了,十分恭敬地伸手作出指引的手势,规规矩矩低着头。
“首席,这边请。”
喻江行没再说话,看向台上侧身不肯看他的虫皇,心一沉,半抿着唇跟守虫出去。
过了有一会儿,倚靠在水晶座椅上的虫皇才回头,目光阴沉望着空荡荡的大门。
……
床上鼓起的小山包动了,很快伸出一只有几处擦伤的手臂,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出,嗓音是不可忽视的沙哑。
“喻江行。”
床上的虫有些脾气了,裹着被子绕着床滚了好几圈,骂骂咧咧着。
“我饿了要吃饭,喻江行!”
那只手往旁边乱探,经过一番摸索后只碰到了一片冰凉,床上的虫突然惊醒过来,刚还睁不开的眼此时一片清明。明芮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来,露出那头凌乱的白发,散散垂落两侧,刚好挡住了上半身一大半青紫,隐隐约约看的见一些暧昧的痕迹。
嘶。
雌虫准备下床,却牵动了身上的伤疤,那是昨晚乱斗后磕到的。
至于后面那场带有调情意味的干架,当时觉得全身的骨架都要散了,一晚过后,凭着雌虫优秀的体质,只是有些酸,像是躺在棉花团扇轻飘飘不得劲。
明芮半撑起身捂着酸痛的脖子,他昨晚偷袭后被雄虫报复回来,对方一点不留情咬了一大口。
他扭头看着四周,空荡荡的。此时窗帘还没拉开,但昨晚凌乱的场景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喻江行起的时候整理过了。
明芮神情疑惑,踩着拖鞋直接起床,刚才半掩的身体展露他也不感到难为情,直到洗手间的镜子照出他全身。看着自己满身的红印子,像被虐待得不轻,明芮摸着下巴又暗自皱眉,表情难以言喻。
靠,这没看出来,喻江行这家伙居然那么变态。
雌虫好奇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是戏谑又是吐槽。
洗漱完毕后,他下楼满屋子找罪魁祸首,却找了个空。他只得将满肚子的气憋回去,去厨房给自己弄点吃的。
当他下令让系统做饭,突然想到了什么,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开口。
“喂,那什么……喻江行呢?”
在他以为不会有回答时,突然响起了一道机器音。
“您好,您是问阁下去哪了吗?”
明芮眼里一闪而过的光,再度开口:“对,他去哪了?”
“阁下出门了,被车接走的。”
“出门了?”明芮暗自皱眉,脸色难看眸色沉沉,“具体去什么地方了?”
“请稍等。”智能管家突然陷长时间的沉默,而后才闷闷道,“……您无权限,无可奉告。”
明芮气笑了,唇边勾勒出嘲讽的弧度,露出两颗虎牙:“小心我把你给拆了。简直跟喻江行一个模样,无趣呆板!”
智能管家听了他的威胁和评价,也只是用冷冰冰的语气回:“您有什么不满可以向阁下反映,至于要拆了我这个想法,只有阁下能办到。我没有实体。”
明芮捂着头痛苦嚎叫,没想到他居然沦落到AI都能欺负他的地步了。
〔阁下,管家传来了消息,雌虫已经醒了。〕
与此同时,被关在侧殿的喻江行收到了家里的信息。
耷拉的眼角微微掀起,露出那双过分冷淡的眼,由伊特说的话想起了雌虫。昨晚对方玩心大起,趁着他失神之际做了极为过分的事,然后就——
喻江行吝啬露出半丝笑,当他报复性啃了对方一脖子时,雌虫像是要溺死的鱼全身紧绷着眼神难掩的惊慌,直到唇边尝到了血腥味他才松了口。
倒是有趣。
可那丝笑很快了无痕迹。
他站在床边,直直盯着紧闭的大门,他可以利用伊特离开这个房间,关键是现在不是被限制自由的问题,他需要获得虫皇的谅解,去处理发布会遗留下来的问题。
墙上的挂钟一点点转动,转眼天就黑了。
从上午一直阴着脸的明芮脸色更难看了,坐在沙发上等了大半天,就等着雄虫回来算账,对方没回来他浑身的气都没处撒。
一想到,昨晚他被对方这样那样打了自己的脸,对方还敢直接不回家。
气煞我也。
他坐不住了,起身冲到门口伸手去拧门锁,没动。他不信邪,这次用了十成十的力,门把手都被他拧下来了,但门还是纹丝不动。
他握着门把手直接将其捏成废铁哐啷扔在地上,强忍着怒气踢了下门:“开门,我要出去!”
机器音不合时宜响起:“抱歉,阁下下了指令,您不能离开这座屋子。”自那天他私自将约束环摘下,直到现在还没重新戴回去。
明芮咬牙,简直恨不得将AI碎尸万段。
*
准备下班的卡所里突然想到什么,扭头低声问自己的助手:“今天见到首席了吗?”
助手没有立刻回答,觑了眼雄虫的脸,恭敬道:“首席今天没来。”
“没来?”卡所里皱了皱眉,表情若有所思,挥手让对方退下。
他让智脑给喻江行发消息,盯着屏幕几分钟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双手交叠抵在桌边,如上好祖母绿的碧眼思绪渐深。
直到第二天还没见到喻江行的回信,同时得到了喻江行被虫皇留在皇宫里住几天的消息。
他心猛得下沉,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院长!”
他看过去,门口是神色焦急的非娅,对方和他对上眼神,深深吐了口气。
“您知道吗?喻江行被扣在皇宫了。”
卡所里缓缓点头。
非娅见了他的神情,识趣的不说话了。自前几天卡所里和他说喻江行要带雌虫回来吃饭,他将桌上的花瓶摔成碎片,又憋着一股气找来句乌雅将对方气得不轻。
父子俩至今还没说过话。
良久,闭眼靠着椅子上的卡所里挥挥手,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了,出去吧。”
非娅眼一红,半咬着粉唇,虽然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漠不关心,但心还是会痛。他不知道自己是哪不好,对方才对他只有责任、没有一点温情可言。
停在原地一会儿,他脸上已经恢复了骄矜,毫不犹豫转身退出去。
卡所里抬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心脏一阵阵发慌,他不知道两只虫崽为什么都这么不省心。
很快,研究员看到他们二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的院长脱下了研究服,出现在大门口,紧接着登上磁悬浮车很快没了身影。
卡所里被守卫迎进了虫皇办公的宫殿,雕刻着华丽典雅的大门往两边的敞开,露出里面的场景。
宫殿里不止有虫皇,还有一抹高大的身影,气质冷峻、寒气逼虫,萦绕着无数的杀伐之气。对方背对着大门,一身妥帖的黑色军装衬得身体比例极为优越,肩上佩戴有帝国标志性的徽章,足以窥见对方身份的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