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特, 开门。
〔是, 阁下。〕
卡所里走近,喻江行正好起身向对方点头问好。
“院长。”
卡所里颔首, 身上的研究服已经换下了, 眉眼深邃,望着面前成年有些年的雄虫。
喻江行见对方一直不说话, 喉结轻滚缓慢吞咽口水, 恭恭敬敬等对方说话。他不知道接近下班时间对方为什么还要特地来一趟,还不是把他叫去办公室。
卡所里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喻江行身上打转,从眉眼到嘴唇, 下滑到下巴, 最后停在脖间不动弹了。
“登记了吗?”
闻言, 喻江行面上一怔, 低头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眼一烫, 那赫然是昨晚被明芮掐紫的地方, 过了一晚后微微充血, 现在看起来格外暧昧。他嗫嚅着唇要解释, 却被卡所里抬手制止了, 对方头疼地捂着额头,似是不想知道他这些糟心事。
“早上你把他带来……院里已经传遍了。”
喻江行解释的话就这么堵在喉咙, 半垂着眼皮遮住眼, 这下子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当真只纳他为雌奴?”卡所里好像想确定什么。
喻江行迟疑着点头, 这是他目前想出最合适的方法了,仅仅是一只雌奴,万一日后雌虫真的要离开,也不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毕竟只是逃了一只卑贱的雌奴。
他又不敢直接说,卡所里这么了解他,他想到的对方未必没想到。因此,只是道:“我不想让他太显眼。”
卡所里深深看了他一眼准备离开,在最后一步停在门前,背影寂寥:“晚上把他一起带来吃顿饭……也算是替你双亲见见。”
喻江行眼一滞,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而他不想暴露就决不会不会拒绝。
明芮回到办公室,喻江行检查给他布置的作业,记得七七八八,也就没有为难对方。
“今晚不回家吃,去院长家吃。”
吊儿郎当背完守则的明芮瞬间瞪圆了他的杏眼,眨了眨,像是听错了:“什么?院长?”
“对。”喻江行将白大褂取下换上西装外套,骨节清晰的手掌虚虚整理领结,一点点抚平其上的皱褶,“他特地来请,点名要你一起去。”
“他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明芮跟在身边,实在想不起来和对方有什么联系,哦,除了他伤了对方一只手臂。
“他是我雄父雌父的朋友,我成年以前住在他家。”喻江行跨坐进驾驶座,扭头对雌虫说,“你得跟我一样,在外面叫他叔叔。”
明芮唔了一下,有点明白他们的关系。
路上喻江行时不时瞟一眼散漫的倚着靠背的雌虫,对方饶有兴致吹着口哨,抿了抿唇,他还是放弃将非娅可能也在告诉对方。
他毫不怀疑对方知道亚雌在能当场暴走,更别提去吃这顿饭了,为了不让卡所里忧虑,他决定见机行事。
很快,磁悬浮车停在别墅门口,喻江行将明芮带进去。
进门后,并没有在客厅看到熟悉的身影,喻江行暗地松了口气,明芮也好奇盯着屋子的陈设,并且实时点评。
“啧,这可比你家有虫气多了。回家像换了个研究院一样。”明芮毫不客气嫌弃,摸着下巴自来熟打量周围。
喻江行在找卡所里,厨房的门关闭,磨砂的玻璃门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个身影。他皱了皱眉,暗自想。
难道非娅在里面帮忙?
雄虫摇了摇头,立刻推翻自己这个可笑的猜测,对方知道他要来恨不得把他赶出去吧?还会给他做饭?异想天开。
喻江行收回目光,不经意扫过空荡荡的客桌蓦然停下,墨眸染上异样的情绪。
生活在这里十余年,他对卡所里的生活习惯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对方喜欢在客厅放一枝桔梗花,久经不变。可是现在,客桌上空空如也,那个白瓷瓶也不见了踪影。
“小喻。”
卡所里的声音将喻江行的从思绪中拉回来,他抬眼一看,还系着围裙的卡所里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端着一盘菜。
“卡所里叔叔。”
还在一边看墙上壁纸的明芮闻言也转过身,十分自然地叫:“叔叔好!”见到对方手上的菜后眼睛都亮了,同时饭菜香勾着他肚子里的蛔虫。
卡所里点点头,将菜放到桌上,想到什么转头对喻江行道:“对了,我买了花放在柜台上,把它插进花瓶里。”
喻江行看过去,果然在玄关边的柜台上发现了那束沾着露珠的桔梗花,走过去将其拿起,凭着记忆打开柜子拿出新花瓶。添了水后,喻江行将其稳稳当当放在客桌上,瞬间,空荡的桌面便被这支美丽的花朵装扮地有了情调。
明芮过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上半身往前倾伸手准备碰一碰湿润的花瓣。中途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拦住了,他抬头,雄虫对他摇头。
“不要碰。”
“不就一朵花吗?”明芮被扰了兴致,冷嗤一声回靠沙发靠背,“亏得你动作还那般熟练,自己家却那般死气沉沉。”
喻江行不答,俯下身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那水珠欲滴的叶尖。瞬间,健康泛粉的指甲盖被润湿。
“我们都不能碰。如果你喜欢回去可以再买。”这个我们指的是小时候那两只虫崽。
明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规矩。
喻江行默不作声,冷淡的目光落在好看的花瓣上慢慢软化,他小时候经常和卡所里盯着这支桔梗花发呆。他是在想双亲,每当他抬头望向雄虫时,对方的脸上都是他看不懂的忧愁,对方发现他后会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过来吃饭。”卡所里在那边叫了。
喻江行的回忆被中断,他看向餐桌前的卡所里,有看着明芮。
“走吧。”
明芮也不扭捏,走过去就拉开椅子准备坐下,此时对面的卡所里盯着即将坐在不同方向的两只虫。喻江行提前几秒已经坐下了,发觉卡所里的目光后微微侧头给雌虫使眼色。
明芮手上一顿,看着那雾沉沉的黑眸,还是绕过面前的椅子坐在喻江行身边。
“吃吧。”卡所里收回眼,宛若无事般开口。
明芮动筷,很明显这些菜很对他胃口。
喻江行看着空位有些犹豫,非娅去哪了?他还是识趣不开口,希望能安安分分将这顿饭吃完。
伸出筷子即将落在那盘酸豆角上。
“雄父,吃饭不能不等我吧?”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自玄关传来,有不同的两道脚步声。
在场的虫皆安静下来,转身看去。明芮耳朵动了动,觉得这声音即熟悉又欠揍,让虫听了牙痒痒。
笑语盈盈的亚雌出现在拐角处,他身后还露出一个衣角,很显然不是自己一只虫回来。那张斯文有理的脸继而出现,那赫然是昨天出现在科研院的句乌雅。
空气更加死寂了,暗流乱涌。
饶是刚才波澜不惊的两只雄虫都不同程度黑了脸。
“非娅,你这是什么意思?”卡所里站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得不轻,那严肃的眼发青发紫。
“雄父,我也只是把我的结婚对象带回家。”亚雌笑容灿烂,仿佛不谙世事,“您说还能是什么?”
此话一落。
在场的氛围更加诡异了。
明芮血眸凸起,不可置信看着卡所里和非娅,显然之前不知道对方的父子关系。
而卡所里则是让亚雌这轻飘飘的结婚对象气结,他手指被气得发抖:“荒谬!你不是虫崽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怎么是幼稚呢?”非娅嘟着嘴望着身侧的句乌雅,眉眼弯弯,一字一顿,别有深意地加重字眼。
“毕竟,我们可是一见钟情,是吧?句乌雅阁下?”
句乌雅对着他们挨个行礼,唯独漏掉了明芮,“卡所里阁下,非娅说的是事实。我的确很喜欢他。”
明芮摸着下巴当起吃瓜群众,啧啧有趣,这是什么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当然,他没错过句乌雅投过来的暗藏锋芒的目光。
为了抓他,这位雄虫保护处的处长可真是尽职尽责,甚至不惜随便找只虫凑一对。
那这个心如蛇蝎的亚雌又是为什么呢?他的目光一一掠过在场的虫,最后在垂眸不语的喻江行身上停住。随之唾弃了一声,当真是蓝颜祸水。
僵持十分钟后,五只虫共同坐到餐桌旁,只是没有一只虫动筷。
临走时非娅说他和句乌雅要送送两位客虫,卡所里一肚子气坐在椅子上没反应。喻江行从刚才到现在还是一言不发,走到别墅大门时冷不丁开口。
“好了,不用送了。”
非娅挽着句乌雅的手臂,挂着得体的笑,“这怎么行,毕竟婚礼还要请你来呢。”一边的明芮被忽略得死死的。
喻江行没拒绝,因为卡所里,对方唯一的虫崽结婚他无论如何也应当到场。
听到雄虫这么干脆就应了,非娅暗地里咬碎了牙,句乌雅手上疼得冷嘶了一声。
亚雌眸光闪动,死死盯着毫不留恋远去的背影,满脸笑瞬间褪去,刚才宛如得胜的公鸡那般昂首挺胸的姿势也没了,肩膀塌下来,在句乌雅诧异的目光里将手冷漠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