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岑归的一举一动都很敏锐,路庭很快问:“怎么了?”
岑归略微沉吟,他说:“口琴确实要拿回来,它或许马上就能用得上。”
两人的下一站便是先赶赴海岸。
路庭在途中注意到距离他们挑衅系统已久,理应到来的“追兵”跟“通缉”却都还不见踪迹。
他心里模糊有个猜测,又不敢即刻断定,只有一眼没一眼地,频频去看自己身旁的人。
岑归终于说:“你在看什么?”
路庭张嘴就来:“看你好看。”
岑归:“……”
回给男朋友一个颇为一言难尽的眼神,岑归礼貌提议:“再给你一次重新问的机会。”
路庭这回便老老实实说:“我在看一个很值得在意的问题——系统迄今为止都还没做出明显反应,是不是我们家能干的宝贝已经做了什么?”
自从进了童话王国,“宝贝”称呼对路庭来说简直信手拈来,已经到了随时随地可挂在嘴边的地步。
岑归最初听会不习惯,他短暂做回“执行官Alpha”时都潜意识里避让这个称呼,然而,找回自己的他反倒学会了坦荡。
男朋友腻歪一些就腻歪吧,其实他接受能力很高,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岑归简单回答:“我过来之前,确实已经提前有所预料,为这个游戏场的出入端口增设‘唯一性’,并让它跟那副风镜数据关联。”
所以风镜被一枪打爆时,岑归粉碎的并不仅是一件装备。
童话王国跟主系统的接口轰然而炸,它暂时消失在了所有传送装置的定位里。
在得到紧急修复前,这个游戏场就是一座孤岛,给他们留出了充足准备时间。
章鱼女巫看见了成功归来的旅人,她履行赌约的归还了口琴,还额外赠福。
不过,难得输掉赌约的女巫还有一个疑问,她在两人即将离去前再度请人停下,不失好奇地追问路庭:“你对自己不会受到诅咒那么自信,是因为相信你们之间的感情,对你的伴侣很有信心?”
章鱼女巫默认这就是一对灵魂伴侣。
路庭说:“一半算是吧,主要我对我自己也很有信心。”
女巫奇道:“对你自己?”
赢了赌约的人给的答复就也不同寻常,路庭坦然一点头,他侧身去看与自己一道站上礁石的人,注意到岑归正在看水里隐约翻出来的,属于章鱼女巫的触手。
“你再怎么当着我的面盯着一位女士看。”路庭悄悄地对岑归说,“我就要吃醋了。”
“……”岑归没理男朋友的别有所指,他更在意路庭提到的“信心”,问,“你对自己的信心,是源自于你的胆大包天和敢发疯么?”
“那当然不是了。”确实胆大包天又敢疯敢做的人一眨眼睛,他给出最终解释,一本正经道,“我是对我爱你这件事有信心。”
能爱人,知道如何真诚又热烈地爱一个人,便也是一种能力。
路庭学习过很久的情绪感知和自我调整,他和被打碎重组过的岑归正相反,两人像是先天位于天秤的两端,他们的情感觉醒历程是在跟彼此照镜子。
路庭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学会怎么做一个正常人。
他对着好不容易也结束漫长磨砺,做回自己的岑归说:“你看,你说你坚持下来,可能是在等我,而我觉得,我慢慢学做一个感官灵敏,能做到正常情感回应的人,可能也就是在为遇见你做准备。”
他将会遇到一个一直在等他来的爱人。
所以他克服困难,反复尝试间学会情感,好来热烈的爱人。
“我说不定就是为了来爱你而生的。”路庭笑眯眯说,“我比谁都会爱你,命中注定你就要被我爱,所以,你一定会对爱有回应。”
他口吻理所当然,又满怀热烈喜爱。
章鱼女巫最先忍不了了,她礼貌请两位玩家快滚,从她漂亮的海岸线上离开。
“你们没有别的要紧事要做了吗?”女巫面无表情地说。
*
作者有话要说:
路狗:我是为了爱你而生的。
归归:……(低调动容)
章鱼女巫:赶紧走吧您内!
第168章 同盟汇合 “这个小东西和你马上都会变非常有用”
两位确实还有要紧事要做的玩家就这么被女巫礼貌劝滚……哦不, 是从童话海岸被请离了。
路庭带着岑归,先回去见了已经有一段时日没见的队友,与白一森舒藏等人汇合。
非常微妙且奇异, 当岑归重新看见队友, 舒藏一抬头也看见他时明显面露惊喜,小同学像个踩着风火轮的仓鼠一样朝他们飞奔过来的一刻,岑归条件反射就住了下脚,他竟感到了一种近似于“近乡情怯”的心情。
分明他还没离开太久, 这一回他从被召回又被唤醒的过程是有史以来最短,路庭拿疯狂换来了高效。
然而细说起来, 哪怕仅是分别两三天, 一天, 若干小时……岑归也的的确确跟这些人立场对立。
因此他在宛若毫无芥蒂的接纳面前无所适从。
“岑哥,路哥!”舒藏还把对岑归的呼唤放到了路庭前面,他情绪高涨地喊,“你们回来了?!太好了!”
岑归还没考虑好该怎么面对同伴, 他头脑一时划过无数字句, 尚未挑选出那一句是此刻最适合。
可根本不等他挑好, 有一只手就在他后背上轻轻一推。
路庭温和把他推向前,促使他又被动走了几步, 迎到仓鼠同学前方。
那只手推过他之后也并未拿走,而是静静停在了那, 从背后给人提供着一份小小的支撑, 掌心温暖还源源不断沁入后背衣服。
于是岑归的心忽然又安定下来, 他能够平静地对舒藏说:“嗯, 回来了。”
有的时候, 重逢及确认也仅需要这么一句便够了。
舒小同学跑过来时风风火火, 高兴都快外溢似的压抑不住,但听到这句“回来了”,他圆脸突然一皱,表情快乐之余同时又充满复杂,仿佛酸甜苦辣心情都在他心里过了个遍。
这些天,路庭看上去独来独往,做的许多事都尽量不牵连他人,偶尔需要队友同伴同盟们打配合时,也都走一步,想七八步,为会其他人预先规划出责任划分最低的路线。
并且不到万不得已,路庭自己一个实在是无法周全安排,他也不会让这种“偶尔”发生,尽量将求助他人的频次降到了最低。
但队友们又一直是跟路庭有联络的。
路庭需要让众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接下来会去哪,吸引哪个NPC的仇恨,又准备拆迁办似的拆毁什么地方,这样,他的“独自发疯”,便才能不误伤队友,避免发生杀敌一百,然痛殴队友五十的惨剧。
知道他在做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又不多,回头再看,反而是把路庭的不容易看了个完全。
人在看着他人去艰难的完成一件几乎不可能之事,在期间为其提供过帮助——哪怕这帮助自认杯水车薪,带来的参与感就也无法言表。
最后再看对方真的将这一件事做成了,是真的很难不为之动容,感到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微妙的酸楚,心情同时轻盈又酸胀。
“太好啦!”舒藏最后只是又说,他重复强调,看看岑归又看看路庭,大声道,“真是太好了!”
与能直白表露欣悦的舒藏正相反的,就是白一森。
白一森在看见岑归和路庭身影后也迅速迎了过来,他眉宇间夹带的当然也是欣喜。
只是,跟舒藏的感慨万千又高兴相比,白一森的神情明显还多着别的什么。
岑归迎上白一森的视线,他蓦地发觉,有着奇异“近乡情怯”情绪的人,恐怕不只是自己。
白一森的心情说是近乡情怯也不完全对。
他只既欣慰于岑归的归来,高兴佩服路庭的成功,又还……自觉有点无颜面对岑归。
他问心有愧。
白一森,就好像岑归过去遇见过的所有同行玩家的代表。
他是他们的一个缩影。
在某一段时期内,这些玩家曾跟岑归结伴,自诩在一轮游戏历练里逐渐变得了解岑归,也把岑归视作可靠的,未来一定会争取继续长期合作关系的同伴。
要是再自视甚高点,或许在某一个期间,他们还自认已经是岑归的朋友,是能够被对方信赖的,偶尔,也许还能被对方略微依靠一点的人。
……但这世上哪有转头就把别人淡忘,甚至没察觉到对方悄无声息的消失的朋友。
又哪有在那之后还理所当然把这归为“可能岑哥就是更爱独自行动一点吧”,然后简简单单给人的不告而别下了定论,也从不深想,不去思考对方会不会是遇见了什么麻烦,那麻烦还无法自撑的“依靠”呢?
不存在的。
也不应该。
白一森几乎为自己在重逢时若无其事跟岑归打招呼,问岑归怎么那么久都不再出现,感叹两人后续在系统内总是错开……还为他在岑归又“消失”的第一天去质问了路庭,问路庭为什么不知道岑归在哪而内疚。
“对不起。”白一森说。
他看着岑归,低声补上一个或许已迟了无数游戏场和系统分区的道歉:“对不起啊岑哥,我那会是个傻x,什么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