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宋君子试探着提出疑问，“你……您不觉得，那位苏静水同学看着有点奇怪吗？”
“不奇怪怎么能叫问题学生呢？”李主任说，“不就是因为他们总有和普通学生格格不入的地方，才能被称为‘问题’吗？”
李主任回答得理所应当，又似乎不无道理。
在他的眼里，苏静水真的就只是一个不过行事风格有些奇怪，但也并没有什么离奇之处的“问题学生”而已。
关于苏静水的事之后李主任便没再讲太多，他一路带玩家们爬坡，一路介绍沿途的建筑——
从长坡中段开始，离教学中心尚有一段距离的那栋楼是实验楼。
走到花园平台后，教学中心区有两栋教学楼，分别是明理楼和明德楼。
教师办公区的建筑只有一栋，就叫办公楼。
操场运动区那边除了有操场，还有一栋小两层的体育馆，馆内设有室内球场与游泳池。
宿舍区则设在一个恰好位于食堂和教学楼中点的地方。
“学校里还有游泳池？”勾莹莹问。
“有啊。”李主任说起这事颇为自豪，他遥遥一指体育馆的位置，“我们黑水中学，紧邻天然湖泊，风景优美，打造生态校园，游泳池的水直接从黑湖引，配了绝对卫生安全的消毒净化装置。”
这段介绍约等于向玩家做地图概述，但凡被重点解释的地方，大家都会把它预设成重要地图场景，全都很仔细地在听。
在李主任的介绍差不多告一段落时，就听路庭忽然问：“李主任，学校里是还有栋叫‘明诚’的楼么？”
“嗯？”李主任和其他玩家一起扭脸看向路庭，神色是如出一辙的意外。
路庭被上下打量一番，李主任随即又笑道：“看来小路老师准备工作做得很足啊——没错，咱们学校的实验楼就叫明诚楼。”
“明诚楼的地势位置比其他建筑都要低。”路庭说，“实验楼设在这个位置，器具模型之类的不担心受潮？”
“不担心。”李主任连连摆手，“我们的设备器具都很有保障，也有专人维护打理。”
路庭：“那负一楼呢？”
很奇怪，在听路庭提到负一楼时，李主任的表情似乎就僵硬了一瞬。
但也只是转瞬。
李主任重新热切地笑起来：“小路老师连负一楼都知道？明诚楼的负一楼，那里确实是要比其他地方潮湿一点。”
根据李主任的介绍，实验楼负一楼，也算是黑水中学的特色之一。
正因为实验楼地势较低，所以，当初建这栋楼的时候，设计师别出心裁，往负一楼空间内引水，做了一个人工的校内地下湖，当作水系造景。
负一楼里的教室平常主要用作活动室，比如学生会开会，还有学生们想要搞社团活动，艺术生找地方做练习什么的，就都能借那里的空教室，拿着申请条找管理处的老师签字就行。
“但由于水系造景的关系，下面确实要更潮湿。”李主任补充，“万一遇上暴雨涨水，负一楼就要关闭。”
可哪个正常中学，会费劲建出这种维护困难，动辄就有几率关闭的地下空间？
这个负一楼的存在就不太合理。
它一听就不是一所普通中学内该出现的东西。
“你从哪里得到的线索？”
李主任重新领头，带玩家们去参观下一个地点时，路庭感到有人从右边靠近。
头发半黑半红的周镜走到近旁，低声问了他这个问题。
除了耳朵时好时坏的李主任，宋君子，勾莹莹及就在一边的廖俊也看了过来。
“车上。”路庭不会藏着掖着副本内的发现，他抬眼扫过前方的NPC，“有两个坐在后排的小姑娘聊天，提到了明诚楼与关闭的负一楼，她们关于负一楼上回关闭的原因似乎还有争议。”
“争议？”
在场都不是新手玩家，这句话一出，都能立即领悟到这背后的蹊跷。
但还不等众人深入讨论什么，李主任又开了口，在前面说：“看，前面就到我们老师的办公区了！”
玩家们只能暂停交流，随李主任伸出的手看过去。
前方的办公区里，不少窗口都已亮起暖白色的灯光。
天色已经暗了。
黑水中学每周日的下午返校时间是18:30，玩家们是随着较早的那一班校车，17:30就到了学校。
他们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校园，恰好在天黑时分抵达办公楼。
“黑水中学”作为一个剧情类的游戏场，走的似乎是角色扮演加沉浸式体验的路数，不仅“片头”长，给的前期铺垫剧情也长。
如果不是已经遇见了一个奇怪女孩苏静水，还有个没去亲眼查看过的负一楼，这轮游戏几乎快给玩家们一种错觉，仿佛他们真的是来客串老师，来体验三周的校园生活的。
“今天是你们来学校的第一晚，生活用品都已经有后勤的老师送去了宿舍，职工物品你们要记得收好，尤其是职工卡和工牌，你们在校内最好记得随时戴在身上。”
办公室里的未来同事们大多热情又随和，不那么热情的起码也很客气礼貌。
一名女老师一边给玩家们分发东西，一边讲了讲些基础规章制度类的事情。
等带着领好的东西走出办公室大门，众人又被招呼着在职工食堂吃了顿晚餐。
接着，引导NPC般的李主任便告诉大家，对实习老师来说，今天要做的事基本就已经做完了。
“各位实习老师接下来可以直接返回宿舍，做一做休息整理。”李主任说，“大家明天就要正式到班上去见同学了，一定要养足精力，展现最好的精神面貌。”
叮嘱完李主任便走了。
“……这就算结束了?”廖俊在李主任身影消失不见后才这样问了一句。
周镜说：“谁知道呢。”
宋君子摇了摇头：“如果今天这就算度过了，那这真是我见过最平和的游戏开头。”
路庭没出声，却是转头去看了眼勾莹莹。
从方才大家一起走出餐厅下楼起，这个对校园恐怖主题最为敏感的姑娘就沉默着，并且肢体语言有越来越紧绷的趋势。
路庭一开始以为女孩只是对未知的剧情走向感到紧张，也有可能是学校这会已彻底黑了，晚上的校园本身就带给对方一定压力。
但渐渐他觉得不太同寻常。
勾莹莹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然后一直在压抑恐惧。
“你怎么了？”路庭问。
勾莹莹直接浑身一抖。
“你们……你们刚刚没听见吗？”这姑娘抖着嗓音小声说，“从我们走出餐厅二楼开始，我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我一开始也没在意，以为是后面有别的老师或者学生，但，但是……”
但是——路庭明白她后面是想说什么了。
他们几个都已经下到一楼餐厅正门口来这么久了，还和已经走了的李主任说过几句话。
这期间，从没有人自他们身后走出来，也没有半个人影与他们擦肩。
勾莹莹听见的那脚步声还有点怪，它像是雨天时行人不慎一脚踏进水坑，于是鞋子里立即进了水，再用泡满水的鞋子去踩瓷砖的那种拖泥带水的脚步声。
啪嗒。
啪嗒。
是哪个不小心踩了水坑，也这个点才来食堂吃饭的老师或学生吗？
勾莹莹起先这样想着，女孩紧跟着同伴们的步伐。
那脚步始终在她背后，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
是我们人比较多，挡到别人的道了？勾莹莹还往扶手栏杆那侧让了让。
可脚步声还是在背后。
啪嗒。
“……我不敢回头，刚刚一直也不敢说。”勾莹莹听着快哭出来了，“因为我发现你们好像都没听见。”
“那它现在呢？”周镜迅速抓住了勾莹莹的手臂，把人往自己这边带。
“它停了。”勾莹莹说，“从我们在楼下站住说话起，它也就停了。”
路庭皱眉回看后方通往餐厅二楼的楼梯，他的视角下楼梯空空荡荡，一片正常。
但就在下一秒。
啪嗒。
一双湿脚印忽然出现在了最近的一级台阶上。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见了，也看见了。
湿漉漉的脚印从最下一级台阶开始，飞快蔓延至楼上，好像他们身边一直站着个看不见的人，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退着跑了上去。
前后不过一眨眼间，整个楼梯都盖上了湿脚印。
然后那脚印在楼梯最上一级调转方向，又变成脚跟冲着楼下，脚尖朝二楼的样子。
看不见的人动作没有停止，他开始用更诡异的姿势倒着往楼下蹦。
脚步声听着不再是“啪嗒”，它慢慢变成了砰！砰！砰！！
而那看不见的东西速度还丝毫不减，他朝楼下直直撞了过来，空气里的雨水味道中掺上了黏腻——
*
高等执行官的标配住所里，空气中也正浮动着一点水的气息。
全透明淋浴间内水声淅淅沥沥。
岑归轻眨一下眼睛，将手指插.进自己湿漉漉的黑发，把遮挡视线的额发朝后捋。
